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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雨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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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从裴安玉的口中,裴淮安才得知。

原来那徐景程本是落魄的官家公子,落魄后,在街上以买纸扇为生,陈农妇对他一见钟情,就用三两银子从他后娘手里将人买进了家。

一开始,陈农妇待他还算不错,可后来渐渐地,她看不惯他那些才情,也看不惯他说些她听不懂的琴棋书画,于是每次酗酒过后就会殴打他。

裴安玉就是在一次他受殴打时出面救了他。

后来,由于陈家就在书院脚下,两人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

“但哥哥,我从未与他有过界之举,我们仅仅只是谈过风月,是知交,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龌龊!”

“我与他约好的,等他和离,等他跟陈农妇不再是夫妻,再提其他。”

“可那陈农妇死活不肯和离,每次他一提和离,她就变本加厉殴打他,我是看不下去,这才想要带他私奔……”

听到此处。

李氏神色当即大变,赫然厉斥:“什么?你还想带他私奔?你还把我和你哥哥,和这裴家放心里吗?”

“娘,您别生气,我不是真的要私奔,”裴安玉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看他,又看向裴淮安,声音小了下来,“原本我是想,带着他回裴家,只要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倒是我们家给他安上一个新身份,城内离郊外那么远,无人会知道。”

“可是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陈农妇竟知晓了这事,突然就将我们抓了个正着。”

裴安玉满脸都是懊悔,“我应当再谨慎些的,都怪我做事不妥当,才害景程跟我一起受了苦。”

直到此刻,她满心还在惦记着徐景程的安危。

倒也算是有情有义,就是想法天真了些。

裴淮安长长叹了口气,他望着裴安玉:“你先安心养伤,此事我会去想办法的。”

“哥,可否尽快?”裴安玉目光炙热,她满心担忧,“昨夜我听见了,那陈农妇将他打得好生厉害,我怕他真的支撑不住。”

“好。”

裴淮安点点头,嘱咐她安生休养后,便动身出了府。

他在这京城能去拜托之人,也只有秦家人了。

来到秦府门口。

是秦远霜的丈夫前来迎他,将他接入府后,秦远霜不在,他便将事情跟秦远霜的丈夫说了下,秦远霜的丈夫神色也涌上几分担忧,“你想要如何做?”

“我自行去要人即可,只是我想让你借我一些武功高强的护卫,我府中的护卫都是些三脚猫功夫,我心有不安。”

秦远霜行的是武职,身边的护卫个个都是功法了得。

这也是裴淮安来寻她的目的所在。

秦远霜的丈夫当即点头:“此事无需她出面,我应了便是,你将我府上的护卫带去。”

“多谢。”

裴淮安眸色一亮,也没有多客气,当即领了人离开。

一行人才出秦府不远。

迎面却见慕雨萱朝他大步而来。

裴淮安眸色一沉,心里直呼晦气,正要绕开。

慕雨萱却忽地伸手拦住了他,眸色清亮——

“淮安,是我!我是来找你,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那神色语气。

分明是另一个慕雨萱。


慕雨萱的脸色陡然黑沉如铁。

她满眼是隐忍的怒火:“我亲口下令,还要什么密令?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心里升起巨大的荒唐。

慕雨萱当即下榻往外走去:“我自行前去便是!”

可人尚未走出屋内,留竹却赫然和几名侍卫一同将她拦在了屋内。

慕雨萱的怒意油然而生:“放肆!竟然敢拦主子?”

可他们却没有丝毫要相让的意思。

“大人,您病了,莫怪小人唐突。”

留竹低垂着头,紧紧盯着她,“您自己下过令,若您变得陌生,我们便可不听令,也绝不会让您离开府中半步去纠缠裴公子。”

每说一句话,慕雨萱的脸色就难看了几分。

她的手紧紧攥起。

不过一日,不过一日,她竟然就被禁锢至此!

好,好!好你个慕雨萱!

从意识到自己失去一日记忆的这刻起,慕雨萱便知道是那个天真的慕雨萱回来过了。

原来,原来她们倒真如裴淮安所言,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只不过,她们被迫在同一个身躯里。

那便等着瞧好了。

她绝不会让那个可笑至极的慕雨萱再有出现的时机!

她以为用这样的密令就能限制她吗?

实在是可笑。

慕雨萱脸色一沉,动手几招之下,就将面前的侍卫尽数挥开。

他们倒在地上,哀嚎遍地。

她居高临下望着,眼底尽是冷意:“我才是你们的主子,我的命令,你们只管听便是,就算有自相矛盾之处,你们只管听最后的决定。”

“否则,就别再我府上待着了,我从不需要不听话的下人。”

一句话。

将地上的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

他们神色骤变,只能拱手听令:“是。”

留竹看了她一眼,最终也只是低头:“是。”

慕雨萱冷嗤一声,没有在府上多留,大步离开。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细雨濛濛。

裴淮安去了趟丝绸坊,将每月的账本都照常仔细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这才撑伞准备回府。

只是他才踏出丝绸坊。

远远便看见慕雨萱脸色难看的朝他走来。

只一眼,裴淮安便知道,这不再是跟他通信的慕雨萱。

他神色一暗,没想跟她多纠缠,转身要走。

可这个慕雨萱哪里会这么轻易让他离开。

她大步上前,径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裴淮安!”

虽已近黄昏,可街边仍有不少人撑伞收着摊子回家。

大庭广众,未婚男女的拉扯,更别说是曾经掀起过满城热议的当事人。

光是她这拉扯的动作,已经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裴淮安的脸色冷冷一沉,厉声警告:“慕大人!男女有别,还请您自重!”

慕雨萱眉眼间透出一抹冷讽,她不知裴淮安此刻又在装什么,他也有过那十年夫妻的记忆,他们更亲密的举动都做过,此刻何必做出这番姿态?

但她看了看周遭的视线,也就决定不再跟他多计较,收回了手,目光却依旧带着侵略性望着他。

“今日,你是不是见到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个我?”

裴淮安眸色一沉,冷笑看她:“是又如何?”

慕雨萱眼底更是露出几分不悦:“你待她,也这般冷漠吗?”

“这与你无关。”

裴淮安不想跟她再在此处多做无谓的纠缠,转身要走。

慕雨萱却再一次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正要开口,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慕雨萱!你给我离淮安远一点!”


两人脚步顿住。

裴淮安眸色一沉,看过去:“怎么了?”

“小姐在书院被人带走了!说是她私会有妇之夫,私德有亏,如今被那男子的娘子抓了去,书院也要取消她的会试资格!”

裴安玉的书童灰头土脸跪在地上,哭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清楚。

一道惊雷轰然降下。

李氏身形不觉踉跄了几步,脸色发白:“这个顽劣女!我还以为她去书院是好好念书科考,如今竟做出这般事来!”

“母亲,别动怒。”裴淮安连忙扶住李氏,神色也冷了几分,他看向书童,“这些事可否都属实?”

此话一出。

书童低着头身子瑟缩了几分,声音也弱了下来。

一见这反应,裴淮安就明白,这事大抵是真的了,他眉头霎时一沉。

“公子,夫人!小姐虽确实与那公子有过几次会面,但他们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做出过界行为,是那男子的娘子太过恶毒,日日酗酒,酗酒后便打人,小姐心善,是为了救人……”

书童心下急,连忙替裴安玉解释。

李氏的脸色却陡然冷沉下来,她厉声呵斥:“那小姐对那已婚男子可有男女之情?”

这话过后,书童神色一怔,低头没了声。

便是默认了。

李氏深吸一口气:“那这便是勾搭有妇之夫!官府可不管其他,那男人和他娘子就算感情再不好,那也是他们的家事!这私会罪,是板上钉钉的!”

每说一句,李氏自己的手更是抖了几分。

她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紧紧抓着裴淮安的手,六神无主:“淮安,这该如何是好,咱们裴家,还想靠你妹妹光耀门楣,她这罪名落定,那就是要和那男人一同浸猪笼的啊!”

裴淮安的神色亦是一白。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跟着慌,李氏已经慌了,他得冷静。

过了片刻,裴淮安拉着李氏的手轻轻拍抚。

“母亲,那人未第一时间将裴安玉报官,还让书童回来报信,那定然就是等着我家去跟他们做交谈的,无妨,我现在就去一趟。”

“只要他们是奔着我们家的钱来的,那便不是大事。”

钱财乃身外之物。

只要妹妹安然无恙便是好事。

有裴淮安这么说后,李氏的情绪也一点点稳定下来,她点点头:“说得对说得对。”

说完。

裴淮安动身就拿上伞,让书童带路,上了马车。

为求清净,裴安玉所就读的云麓书院在京城郊外的山上。

赶了一夜的路。

直至天色将明,裴淮安才堪堪到了书院门口。

他先去拜见了书院院长,以最诚恳的姿态恳求院长再给裴安玉一次机会。

“行,但这事必须要妥善解决,不然我们书院也无法再收她这样的学生!”院长到底还是松了口。

裴淮安眼底露出感激点头:“自然的。”

从书院出来,他让书童带路径直赶往那已婚男子的家。

“就在这里。”

书童将他带到了一处农院前。

裴淮安眉头微诧,没想到会是在一农妇家。

沉眸让书童敲了院子门。

裴淮安拔高声音:“我是裴安玉的兄长,我们好好谈谈吧!”

话音落地。

院子门被人打开。

裴淮安踏步进去,抬眼却浑身一怔。

只见农妇屋内厅中,有一人与农家妇人相对而坐,谈笑风生。

而那端坐之人,不正是慕雨萱?!


话音才落。

这时,裴安玉不知从何处突然冲了过来,她一把推开慕雨萱,眼里满是愤恨:“胡说!你这个骗子!又来我哥哥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哥,你忘了她是怎么威胁的你吗?你现在难道还要相信她?”

裴安玉一身的伤,脸色苍白,可一双眼睛却死死瞪着慕雨萱。

裴淮安连忙拉住了弟弟:“安玉,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好生休养吗?”

“我不放心,我想要亲自去接他回来。”

裴安玉解释了一句,随即又敌对地看向慕雨萱,“哥,你不要怕,有我在,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让这个人伤害你的!”

裴淮安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毕竟外人不知慕雨萱的情况,他也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昨日还在对慕雨萱冷面相对,今日就能以友相待了。

毕竟慕雨萱如今的两面性,本就让人捉摸不透。

好在慕雨萱也并未生气,只是静静看着她,神态沉稳:“你若不信,我们一同去陈农妇家看看便知。”

“好!”

裴安玉身上全是伤,可眼神却是执拗异常,“可若是我真救出了景程,你绝不能再阻扰,也一定要让他恢复自由身!”

闻言,裴淮安扶着裴安玉,看向了慕雨萱。

慕雨萱眼底露出几分惋叹,最终还是点头:“好。”

有了这声应允。

一行人再度前往陈农妇家。

这次没有任何提前动静,一路到了农院前。

裴安玉拖着一身伤正要敲门。

却听里面忽地传来了男人的笑声——

“娘子,这一遭真是赚了!没想到京城的姑娘还正是有钱得很!”

“怎么?心动了?你要不真跟那丫头私奔得了?”

陈农妇揶揄的声音粗狂笑道。

可徐景程却是哼笑了一声:“胡说什么呢!我心里可只有娘子一人,我跟着娘子才过得快活!她那满脑子只有花前月下的年轻姑娘,哪有什么本领?”

“再说了,那些高门的规矩最是多了!而这种千金小姐,最是花心了,表面上跟我情意浓,可这次回去,她恐怕连我是谁都要忘了。”

“她们的真心呐,最不值一提!”

那声声嘲讽如利刃刺耳。

裴安玉整个人僵在门口,脸色煞白,气急攻心,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安玉!”裴淮安神色一慌。

听见声响,那院门也当即打开。

陈农妇的声音狠厉传来:“谁在外面?”

下一刻,透过打开的门,坐在院中的徐景程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一身锦衣,面色红润,哪有半分受过殴打的模样?

对上裴安玉苍白的面容,他脸上的笑意当即一僵:“裴……裴安玉,你怎么又回来了?”

裴安玉一口血吐出,侵染了衣裳。

裴淮安心口一紧,定定望着里面的人,替妹妹开了这个口。

他哑声说:“我妹妹一心只想救你,她今日拖着这病重的身子,是来给你求自由身的。”

闻言。

徐景程神色僵住,眼眸震颤,似是不可置信:“怎、怎么可能……”

在他过往的经历中,从未有过一个人在受过敲诈后,还一心想要救他。

可慕雨萱在这时站了出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张盖了官印的和离书。

“是真的,原本我答应了她,只要你愿意,你就是自由的。”


“什么?”

裴淮安脸色一变,眼底满是震惊。

他急匆匆跟着婢女往前厅赶去。

一路上,裴淮安百思不得其解,他原以为昨日跟慕雨萱已经说得够清楚,她今日这又是来做什么?

即便是她想求婚,也该去找李承乾才是。

思及此。

裴淮安忽地脚步一顿,神色也一瞬清明,他看向身旁的婢女问:“李府的那位李承乾公子,如今还是刘家的女婿吗?”

婢女一愣,神色透出疑惑,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及与裴家毫无干系的李府公子。

但旋即思考片刻后还是回答:“是。”

得到答复。

裴淮安眼底浮现出一抹了然,心底更是涌现出冷意来。

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她挚爱的李承乾如今还是人夫,她无从求嫁,这才来找他。

说到底,慕雨萱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心里愈发冷沉。

裴淮安的眼底却泛起一抹嘲弄来,他不知该不该庆幸此刻的慕雨萱没有新记忆。

否则,十七岁的慕雨萱若是得知如今的她依旧变成了那副模样,不知该有多难过。5

一路走到正厅。

慕雨萱正和李氏对峙着。

李氏气得叉腰,指着门口就要她走:“慕雨萱!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女人,当初是你带着十倍赔礼,即便是要打三十大板也决然要退婚!”

“现在这又算什么?你以为我家孩子不娶妻,就是为了等你吗?你想得美!我淮安不是不娶妻,他是孝顺!他是为了裴家,想撑起我们裴家,才耽误了婚事!”

“我告诉你,他现在就算是想娶,但凡他松口,全京城有的是女子想嫁他!”

“我们家犯不着来被你吃回头草!”

李氏是真的气得不行,疾言厉色朝慕雨萱骂着。

话虽然有些尖锐,可听在裴淮安耳里却是暖的。

这位继母他从前的记忆里接触不多,可在新记忆中,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撑起裴府,也让原本无所事事的妹妹有了上进心,当今陛下任人唯贤,女子亦可做官,如今妹妹正去科考。

裴府独他母子二人,两人的情感更是日渐深厚。

如今的李氏,在他心底,早已将其当做生母看待。

裴淮安心下沉沉,往前走去。

“母亲。”

闻言。

李氏和慕雨萱的目光皆往他身上看过来。

李氏当即护在他身前,神色担忧:“淮安,你出来做什么?放心,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裴淮安安抚地轻拍拍李氏的手,笑着踏步上前。

他定定望着慕雨萱,眉头冷蹙。

“慕大人,我原以为昨日我们已经谈得够清楚了,你今日这又是何意?”

慕雨萱神色未变,只淡淡开口:“我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以前是我脑子糊涂了才非要退婚,如今已过十年,你未娶,我亦尚未婚,重新求亲有何不可?”

“是么,”裴淮安眼底毫无温度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他一字一句清晰吐出,“可是慕大人,我不愿意。”

“我即便是孤独终老,即便是现在去山上寺庙剃发做和尚,我也不愿意娶你。”

毫不留情面的拒绝响彻在厅堂。

一时之间。

四周寂静无声,慕雨萱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半晌,她冷笑一声:“话不必说得如此绝,若是我以你妹妹的前途做彩头呢?”

此话一出。

她神色间的得意简直让裴淮安心底直犯恶心。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竟然会变得如此无耻!

裴淮安往前踏了一步,眸色泛冷。

下一刻。

他扬手毫不犹豫挥下。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落在了慕雨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