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言情 女频言情 重返1977:从成为高考状元开始高远高跃民前文+后续
重返1977:从成为高考状元开始高远高跃民前文+后续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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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火鸟

    男女主角分别是高远高跃民的女频言情小说《重返1977:从成为高考状元开始高远高跃民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冰川火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高远可不知道乔珊有那么多心理活动,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遛遛达达出了校门,走到自行车旁,往后座上一坐,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二十分钟后,考试结束。参加考试的同学们鱼贯而出,神情又是一个比一个丧,看得高远直乐呵。他回忆起来,今年的录取率不足4.8%,全国参加高考的考生却有570万人之巨,录取比例为29∶1,竞争极为惨烈。小姑出来了,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打量着高远也有些意味深长。“看样子考得不错啊。”高远从后座上下来,笑嘻嘻说道。“小远,你是不是提前知道考题了?”见四下里人不多,高跃然低声问道。考卷发下来后,她一看卷子上那些题目就震惊了,虽然题型有所变化,但换汤不换药,跟中午自己做过的那张试卷简直如出一辙。这让她不得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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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可不知道乔珊有那么多心理活动,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他遛遛达达出了校门,走到自行车旁,往后座上一坐,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二十分钟后,考试结束。
参加考试的同学们鱼贯而出,神情又是一个比一个丧,看得高远直乐呵。
他回忆起来,今年的录取率不足4.8%,全国参加高考的考生却有570万人之巨,录取比例为29∶1,竞争极为惨烈。
小姑出来了,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打量着高远也有些意味深长。
“看样子考得不错啊。”高远从后座上下来,笑嘻嘻说道。
“小远,你是不是提前知道考题了?”见四下里人不多,高跃然低声问道。
考卷发下来后,她一看卷子上那些题目就震惊了,虽然题型有所变化,但换汤不换药,跟中午自己做过的那张试卷简直如出一辙。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家大侄提前知晓了考题。
这个......打死高远都不会承认的。
他故作惊恐状,也四下里瞅瞅,急慌慌说道:“小姑,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高考泄题,问题有多严重我不说您也应该知道。再说我前些天一直安分守己在家复习,连门都没出,上哪儿偷考题去?
我既没那个渠道也没那么大胆子。”
听他这么一说,高跃然也觉得自己猜忌得毫无道理了。
她也被高远这番话吓住了,是啊,考题泄露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旦被有关部门调查,全京城几十万考生就得重考。
想到这里,高跃然的脑门儿上沁出了一层冷汗,她忙说道:“小远,小姑说错话了,不该怀疑你的,你别介意啊。”
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搂着小姑的肩膀,高远笑笑后说道:“咱们是一家人啊,我怎么会介意呢。实话跟您说吧,我之所以能押对题,主要是运气好的缘故,明天开考的数学、语文,或许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也有点后悔了,史的这门联考试题,他押得太准了。
到家后可不能再把数学、语文两门考试题目全部泄露给小姑了,起码要故意错几道,只要帮着小姑考上大学,实现她的理想就行了。
这个把握高远还是有的。
见高跃然点头,高远蹁腿上了自行车,等小姑坐上后,他铆足了劲儿,一路雷鸣带闪电,向新开路胡同窜去。
看得旁边几个同学眼珠子都瞪圆了,你家自行车质量再好,也架不住你这么使劲蹬啊,我们看着都心疼。
姑侄俩到家时刚过四点钟,各家各户都还在上班,刘婶也缩在屋里没出来作妖,院子里阴森且静谧。
张雪梅正在厨房里忙活。
高远家这个厨房也是搬过来后私搭的,在南墙角,用砖头和油毡简单搭一个棚子,里面放一个蜂窝煤炉子,一个碗橱就满满当当。
厨房边上垫几块砖,砖上面盖一块木板,木板上整整齐齐码着蜂窝煤,蜂窝煤用塑料布遮盖起来,一看就是爱干净的人家。
像刘向前、刘婶那样的窝囊户,蜂窝煤就随便放,一到下雨天,被雨水一淋,蜂窝煤立时成了一滩滩黑水,流得满院子都是。
高远停好车子,蹑手蹑脚摸进厨房,在老妈身后站定,大喊一声:“妈!”
“妈呀!臭小子你要吓死我啊。”张雪梅正在准备做晚饭,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头就给高远来了一下子。
老妈也才四十出头儿,身材苗条风韵犹存。
虽说在乡下当了几年赤脚医生,倒也没受多少磨难,反倒比整日辛苦劳动的父亲还要健康一些。
高远没心没肺地笑着,凑近了一瞧,问道:“今晚吃啥?”
张雪梅掀开蒸布,拿出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来,说:“给你们做炸酱面吃。”
高远俩眼珠子眯溜圆,好奇地问:“哪儿来的五花肉啊?”
他回来十多天了,别说肉了,肉末都没吃上一口。
这年头不是买不起肉,是根本买不着。父母的工资加一块儿也有八十多块钱,足够一家人生活的了。
但城市居民每人每月仅供应猪肉3两到半斤,一个月改善两次生活的家庭都算是奢侈的。
老妈手里这块肉就有半斤了,高远觉得很惊奇。
张雪梅低声解释道:“我今天下午出了趟门,在藏经阁胡同那边碰到了个乡下来的屠户,那屠户不敢声张,偷偷摸摸地卖肉,他见我手里拎着三斤大米,就提出来跟我交换。
我一瞧肉挺新鲜,也还划算,就跟他换了。”
现在的物价水平,富强粉两毛六一斤,标准粉一毛八,最好的小站米一毛八分五,次一级的粳米一毛六,猪肉七毛五,白菜才三分钱一斤。
高远不用问就知道,老妈是用粳米从屠户手里换来了半斤五花肉。
这买卖划算吗?
老妈说划算那就划算吧。
高远非常理解老妈的心思,老妈这时见自己用功读书,正在参加高考,想着法子给自己补充营养呢。
抱着老妈的肩膀,高远说道:“妈,费心了。”
儿子突然的转变让张雪梅还有点不适应,她扭头一笑,说道:“别煽情啊,搞得你妈我很不习惯,赶紧复习功课去,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高远哎了一声,松开老妈,转身瞧见小姑正笑眯眯看着自己,他也有点害羞了,走过去,挽着小姑的胳膊,说:“走走走,我再给您找两套试卷做,您这学习基础太差了,得好好补一补啊。”
“臭小子,在你妈那儿没得到好脸,你就使劲折腾你姑是吧?”高跃然打他一下,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又剜他一眼,被他拽进了屋。
高跃民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七点钟了。
儿子高考,他也没请假,只是跟车间主任打了声招呼,晚去了一会儿。
今年的环境比前些年宽松了一些,风向也有所变化了。
高跃民听到了一点风声,上面流露出全面摘掉右派帽子的想法。
如果说这个政策能够得到落实,大哥就有盼头了。
他今天更是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学院的教务处长去首钢找到他,跟他透露说,准备准备,院里年前就会把你要回去,让你继续从事高数教学工作。
过完年,等这届大学生报到后,你就要再次走上讲台了。
这一消息让高跃民一整天都乐呵呵的。
连带着,车间主任对待他的态度都不似以往那般严厉,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一进门,高跃民就看见儿子和妹妹一人一把椅子,头碰头坐在桌前低声交流着什么。
他一愣,走过去问道:“跃然单位上不忙啊?”
高跃然一扭头,见二哥回来了,腼腆一笑,说道:“二哥,我参加高考请假了。”
高跃民又是一愣,接着也笑了起来:“好好好,有这个机会就别错过,说不定咱家今年能出三个大学生呢。”
“妥妥的。”高远接了一句。
“嚯,这么有信心啊。”高跃民划拉一把高远的头发,又说道:“先吃饭吧,吃晚饭再学。”
张雪梅挑开门帘,端着一晚香气扑鼻的炸酱走进来。
高跃民提鼻子一闻,乐了:“哟,今儿吃炸酱面啊,有口福了。”
张雪梅白他一眼,道:“沾你儿子和妹妹的光,让你也跟着开开荤。”
高跃民哈哈大笑:“对,沾光了,我去帮你端面条。”
他奔厨房,端回四碗面条来。
张雪梅也去厨房里端回来两个菜碟,一个炝拌土豆丝,一碟子白萝卜丝。
京城人吃炸酱面是很讲究的,夏天配黄瓜丝、胡萝卜丝、豆芽菜和青豆,冬天配芹菜段、水萝卜丝、鸡蛋皮丝和黄豆。
这年头儿家家困难,也就没那么多穷讲究了,能吃上口炸酱面,还有两个菜码你就知足吧。
高远绊着面,瞧老爸今天兴致挺高,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还是问道:“爸,有啥好事发生吗?瞅您今儿挺高兴啊。”
高跃民吃一口面条,见老婆、妹妹也都望着自己,一笑,说道:“组织上给我恢复工作了,上午刚到单位上,学院教务处周主任就找到我说,让我准备准备,回学院工作。”
张雪梅喜上眉梢:“好事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高跃然想了想后问道:“二哥,你回去工作,组织上是不是也该把收回去的房子还给你啊?”
“这个我还真没打听,不过应该会还的吧?”
“一定会还的,但也得老爸您主动去跟学院领导争取一下。”高远说道。
“小远这话说得没错,你得发挥主观能动性,多跑跑,你不提,领导肯定不会发善心,主动还给你的。”张雪梅也提醒了一句。
高跃民寻思寻思,下定了决心说:“等回学院报了到,我就跟院领导说说这件事情,争取尽快把房子要回来。”
............
昨天晚上,小姑是跟老妈一起睡的。
老爸被赶到了外间,跟高远睡了上下铺。
次日一早,寒风凛冽。
吃过早饭,张雪梅给高远拿了一顶棉帽子扣在他脑袋上。
高远很抗拒,这玩意儿太拉低他的颜值了,但也不能辜负了老妈的好意,他穿上军大衣,拉着同样被老妈武装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出了门。
上午九点钟,数学开考。
对高远来说,数学题太简单了,他依然如昨,做完后检查了几遍,确认答案大差不差后提前交卷。
下午一点半,最后一门语文考试正式开始。
语文的第一道考试题目就是命题作文——《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
高远对这道作文题印象非常深刻,他还记得,京城今年的高考状元刘学红写的这篇作文被《人民X报》刊登了。
刘学红根据亲身经历,描写了她作为一名普通知青,如何在广阔的农村大有作为。
报纸刊登这篇文章的时候,高考还没公布分数。
后来,这篇作文得了99分(实际分数乘以0.7),也相当于满分作文了。
刘学红因此名声大噪。

听完齐大爷的话,高跃然立马松开了手。
高远搓着发红的耳朵,愤愤不平道:“小姑您也太狠了,我好心好意给您送鱼来,一句表扬没得到不说,反而被您揪着耳朵骂了一顿,我图啥啊?脑袋有坑吧我?”
高跃然脸红似霞,揉着大侄儿的耳朵,心疼道:“远子,姑错了还不成,姑误会你了......都怪齐大爷,扯着虎皮当大旗。”
齐大爷不以为意,嘿嘿一笑,“丫头,回头来你大爷屋里,大爷给你烤白薯吃,权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高跃然红着脸说道:“齐大爷,您别客气了,我得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车间主任肯定不会放我出来的,您也知道,厂里这段时间,生产任务特别重。
没有特殊情况,主任是不允许我们请假的。”
齐大爷摆摆手,没再说啥,他本就讨厌三车间的主任总是摆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做派来。
高远把网兜一亮,对小姑说道:“我真钓到鱼了,不老少呢,给您拿来一条黑鱼,七条鲫鱼,您好好补补身子。”
高跃然难为情地说道:“远子,小姑先谢谢你了。但是小姑忘记跟你说了,姑住的是集体宿舍呀,你把鱼送过来,姑也没地方做着吃。
要不这样吧,你拿回去炖了,小姑中午回家吃饭。”
得,忘记这茬了,白跑了一趟。
高远爽快地说道:“成啊,刚好我回去后得再炖一锅给我大伯送过去,干脆一起炖出来,等您回家吃现成的。”
高跃然说声好,细心地给侄子整理一下军大衣领子,竖起来,盖住耳朵,捂得严实一些,嘱咐道:“路上慢点走啊,看着点儿自行车。”
高远嘿嘿笑道:“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拎着网兜也走不快。等您回家吃饭啊。”
他用时二十分钟走回到新开路胡同家里。
然后麻利地收拾鱼。
八条鲫鱼熬汤,一条黑鱼垮炖。
蒸了一锅米饭,又炒了一个白菜帮,酸辣口的。
饭做好后,刚过十一点半钟。
他盛了碗米饭,又把鲫鱼汤、炖黑鱼和炒白菜帮分别装到三个铝制饭盒里,刚出门,小姑也到家了。
“小姑,鱼和菜都在锅里呢,我给大伯送饭去,您先吃,不用等我。”
“小远,我跟你一起去。”
高远想想,点点头,说道:“成,那就一起去吧,但是小姑,我得嘱咐你一句啊,见了大伯,您千万别激动,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
您得知道,大伯正在关键时候,这时候家人哪句话说错了,对大伯来说就危险了。
您得克制自己的情绪,见了大伯,您多笑,多说些宽慰的话,千万不要增添大伯的思想负担,别让他为咱们担心。”
高跃然看着他,点头道:“小远你放心,我知道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
两人拎着网兜出门,出了胡同,直奔市委党校而去。
高跃华说是住牛棚,其实没那么惨。
市委党校,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中被改造成了五七干校。
它坐落在西城区车公庄大街。
高远姑侄俩乘公交车过来,在戒备森严的门卫处接受了严格的检查,说明了要探访的人员,所带物品全被翻出来看了一遍,这是怕里面夹带不该有的东西,然后报上姓名登了记才获准入内。
这年头,不论是黑五类分子,还是被打成右派的老革命,他们虽然都被隔离审查了,但每周还是能见到亲人一次的。
高远和小姑被工作人员带到一间小屋门前。
这小屋门口站着两名看守的战士,一左一右笔直地站立着。
屋里还有一名战士,这是预防被看守人想不开,寻短见自杀的。
高远见怪不怪,也不搭理两名战士,推开门走进去。
高跃华端坐在书桌后面,正在书写着材料。
听到门响,他毫无波澜,充耳不闻,仍旧埋头于稿纸间奋笔疾书。
屋里倒是很暖和,炉子里的蜂窝煤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
高远从后面看大伯,发现大伯的腰没有弯,他披着一件黑色毛料大衣,腰杆笔挺。
大伯仍旧维持着他那倔强的自尊。
看得高远鼻头一酸。
他见小姑也红了眼眶,连忙拉她袖子一下,低声嘱咐道:“可不能哭啊,七七四十九拜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哆嗦了。”
高跃然点点头,低头抹了把眼泪。
高远慢悠悠踱到高跃华身后,大喊一声:“伯!”
高跃华手中的钢笔嘡啷就掉在了稿纸上,他扭过头来,见是这小子,五步开外还站着自己小妹,推推老花镜,板着脸说道:“浑蛋玩意儿,我心脏病差点儿被你吓出来。
多大个人了,还这么不着调。
小妹,快来,来让大哥好好看看。”
高跃然快步走过来,紧紧握住高跃华的手,动情道:“大哥,还好吧?”
高跃华笑着说:“好,好得很!我瞧你这精气神也不错啊,工作不累吧?坐下聊坐下聊,你俩都别傻站着了。”
那小战士挺有眼力见,主动从桌子前面绕出来,将靠墙的一米二小窗让了出来,伸手请二人落座。
高远打量一眼这间屋子,陈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张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雪白的墙面上贴着标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深挖反动思想根源,以积极严肃的态度向组织坦白一切什么的。
还有高跃华自己写的汇报材料,也被贴了整整一面墙。
高远没着急坐下,他走到床边,看着面黄肌瘦的大伯,把网兜放在桌子上,取出铝盒打开,轻声说道:“大伯,鱼是我炖的,菜是我炒的,都还热乎着,您赶紧吃一口吧。”
高跃然拿了双筷子用热水冲了冲,递给大哥。
高跃华接过来,看看高远,拉开椅子坐下后笑着说:“你小子出息了,都学会做饭了。”
他凑近饭盒闻了闻,又夹了点鱼肉送进嘴里,称赞道:“嗯,味道相当不错。”
高远把饭盒往他跟前推了推,“爱吃您就多吃点,都是给您带的,您全部消灭掉,就是对我手艺最大的认可了。”
高跃华又笑了,他把米饭端起来,浇上点鱼汤,又夹了条鲫鱼放进饭盒里,边吃边问道:“然然,工作忙不忙?”
高跃然这才在床沿边坐下,向大哥汇报道:“最近这段时间生产任务还是比较重的,倒也累不着。对了大哥,我和小远,还有远在北大荒的小雅都参加了今年的高考。”
高跃华闻言放下了筷子,“哦?好事儿啊这是,这么说,咱老高家今年能出两个大学生了?”
高远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不乐意了,“大伯您这是看不起谁呢?合着就没把我算在里面是吧?”
高跃华精神状态不错,撇着嘴说道:“就你那稀烂的成绩,参加高考也是个凑数的,我信你能考上大学,都不如相信夜猫子晚上不会叫。”
高跃然笑得腰都弯下去了。
高远眼珠儿一转,说道:“大伯,要不要打个赌啊。”
“嘿!将我军是吧?我还真就不信了,你说吧,赌什么?”
“我要是考上大学了,您把您那件将校呢大衣赏给我呗。”
“哈哈哈哈......你小子惦记很久了吧?成,只要你能考上大学,大伯就把我那件将校呢大衣送你了。但你考不上呢?怎么说?”
“等您解放了,想吃啥侄子给您做啥,连做一个月,成不?”
高跃华笑呵呵说道:“就这么办吧。”
他知道侄子是在宽他的心。
解放?
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哟。
高远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大伯,您别灰心,您是三八年的老革命,从参军起就没脱离过队伍,说您有问题,纯属瞎扯淡,说您是叛徒,纯粹是瞎胡闹。
我相信,您的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搞清楚的,您要相信组织......”
话刚说到一半,站在旁边的小战士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小高,说话注意分寸啊。”
高远冲他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识趣地闭口不言了。
高跃华有点吃惊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调皮捣蛋的侄子竟然会有这番见解,“小远,大伯都快不认识你了,咱爷儿俩上次见面是一个月以前吧?
你这段时间变化有点大啊。”
高远心说,我要是跟您说,我来自于40多年后,您敢相信吗?
高跃然看出了高远的窘迫,她笑着说道:“大哥,小远这段时间表现得确实很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二哥、二嫂也说过,这小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长大了好啊,长大了好!我们高家的男子汉,就应该顶天立地,应该承担起男子汉应有的责任来。”说完,高跃华的情绪有些低落了。
高远清楚,大伯这是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堂哥了。
关于堂哥,高远还真没办法说些什么。
虽然在他看来,那家伙就是个人渣,但他怎么说都是大伯唯一的儿子,自己再厌恶他,也不能当着大伯的面说三道四的。
他转了个话题道:“大伯,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爸已经接到学院的通知,马上就要恢复工作了。”
听了高远的话,高跃华满怀欣慰道:“天大的好事情,咱们一家人,总会熬出头的。小远,代大伯转告你爸,恢复工作后要一心扑在事业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把教学工作做好,多给国家培养一些优秀人才。”
高远点头说道:“我记下了,大伯放心,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这时候,小士兵又提醒道:“二位,会见时间到了,请离开吧。”
高远和小姑站了起来,他对大伯说道:“饭盒就留在这儿吧,下次我过来再拿回去。您多吃点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写材料。”
高跃华也站起身,拍拍侄子的胳膊,笑着说:“你小子不用替大伯担心,大伯体壮如牛,这点风波打不倒你大伯。”
高跃然姑侄俩依依不舍地向高跃华辞行。

讲台上,身穿深蓝色中山装的监考老师严肃地说道:“本场考试结束,请同学们放下手中的笔,准备交卷。”
刷刷刷答题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几个同学发出一阵阵叹息声。
两名监考老师行动迅速,走过来收了同学们的考卷后方才允许大家离开。
高远神色轻松,站起身后看着周边的几个同学。
他发现这几位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丧,有个同学还在打听身边那位:“你考得怎么样啊?”
那位同学蔫头耷拉脑的说道:“糊了,考糊了。两眼一抹黑,我是真不会啊。你呢?”
“我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题目,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一门政治考下来,信心全无。”
“好好复习一年,准备明年再考吧。”
“也只能如此了,今年还是太仓促。”
这就放弃了?不参加后面的考试了?
听了两人的交谈,高远觉得这二位意志不坚定,心理素质也太差劲了。
快走到学校门口时,他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冰凉,扭头一瞧,发现乔珊正冷冷地瞪视着他,双眸中迸射出来的愤恨目光丝毫不加掩饰。
实话说,高远能理解乔珊为什么对自己怀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姑娘非常高傲,自己对她表白,对她而言是一种羞辱。
在她眼里,自己就是只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家庭败落了,自己也不上进,从大院子弟变成了胡同串子,跟她这种家世优越,父母都是高级干部的官员子女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在她的潜意识里,多看自己一眼都是对自己的怜悯。
况且开考前自己说的那番话也确实有点杀人诛心了。
高远当然知道乔珊没有拿自己的家庭变故说事的意思,但重生归来后,高远的思想发生了巨大转变。
这姑娘漂亮归漂亮,但太盛气凌人了。
如果说之前的高远还是个颜狗,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再以貌取人了。
不是所有的漂亮姑娘都有一副菩萨心肠。
高远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她,尖锐的目光让乔珊娇躯一颤。
她咬着红唇,一颗芳心犹如坠入谷底,冰冷一片。
一个不解悄然浮上了姑娘的心头,短短几天时间,从热情的告白到冷漠的相待,是什么原因让高远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呢?
乔珊想不通。
高远收回目光,不想再跟乔珊产生任何交集了,这姑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闻着香,拿着却扎手。
自己没那个享受的命。
加快步伐走出校门,高远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链子锁,踢下支架刚想蹁上车回家,一抬头,看到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慢慢前行。
“小姑!”高远推着二八大杠快步穿过马路。
听到高远的喊声,高跃然停住脚步转过身,见他已经追了上来,先是愕然了一下,接着脸都红了。
“小远,你也来......参加高考啊?”高跃然不好意思地问道。
她也很漂亮,穿一件红白条纹的棉袄,搭配一条军绿色裤子,这裤子明显是改良过的,裤腿没那么肥大,还挺修身,双脚上蹬着双布棉鞋。
一米六八的个子,梳着麻花辫,瓜子脸,眉毛黑且长,一双杏核眼,鼻梁骨高挺,唇红齿白。
高跃民兄妹四个,高跃然是最小的妹妹,就比高远大十岁。
高远听父亲提起过,要说他们这代人谁最受宠,小姑当属第一。
因为老高家阳盛阴衰,再加上奶奶生小姑那年已经四十好几了,对这个老生的闺女不是一般的疼爱。
让人惋惜的是,在小姑十一岁那年,在门头沟煤矿工作的爷爷因为矿难被埋在了井下,没两年,奶奶也驾鹤西去了。
小姑是在两个哥哥的拉扯下长大的,比小姑大两岁的小叔也是。
“嘿嘿......我是应届毕业生啊小姑,我肯定要来参加高考的,我没想到,您居然也来参加考试了。”
在高远的记忆中,小姑是老三届,放下书本很多年了,上辈子她也参加过恢复后的第一届高考,貌似没考上。
高跃然的脸更红了,打他一下后没好气儿地说道:“你能来参加,小姑就不能来参加了?你这孩子这话说得有点欠揍啊。”
挨了一下,高远一点都不生气,反倒觉得久违的亲情在心间萦绕,他仍旧嬉皮笑脸地说道:“误会了不是,我可没有嘲笑您的意思。
这种现象太正常了,我今儿就见识到很多奇景儿,考生们不仅年龄差距巨大,一个考场里,还出现了很多兄弟、姐妹、夫妻,甚至师生、叔侄同考的情况。
高考毕竟中断11年了,一经恢复,不论哪一届的学生,都不愿意错过这个通过高考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高跃然边走边说:“这话对,不出意外,本届高考,应该是我国教育史上规模最大,竞争最为激烈的一场考试。对了小远,你发挥得怎么样啊?”
高远比画了个OK的手势,胸有成竹道:“那是相当不错。”
高跃然神色一黯,叹声气后说道:“小姑就不成了,八道题目做出来六道,还不知道答案正不正确,估计很难考上大学了。”
高远忙安慰道:“已经考完就别想那么多了,认真准备下一场考试吧。上车,跟我回家吃饭。”
他蹁腿上了自行车,单脚杵地,等高跃然坐上后座,开始猛蹬。
高远盘算好了,到家后就给小姑突击复习一下,把自己做过一遍的,变换了题型的史地卷子让小姑再做一遍。
晚上再出两套数学和语文题,怎么着也能起到个临阵磨枪的作用吧。
高远很清楚小姑的脾气,她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连参加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跟二哥二嫂,也就是高远的父母提起过。
说好听一点,这叫自尊心强,说句不中听的,她就是太好面子了,性格太固执。
一路飞快地骑行,车链子都快磨出火星子来了。
高远和高跃然到家时,老妈张雪梅刚把饭做好了端上桌。
见小姑子跟儿子一起过来了,张雪梅笑呵呵拉着高跃然的手,问道:“你们姑侄俩咋碰到一起去了?”
“二嫂,我也参加高考了,跟小远在一个考点,上午考完后碰到一块儿了。”高跃然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雪梅微微一愣,接着笑了:“挺好的挺好的,有这个机会就别错过。赶紧着,你们俩洗手吃饭吧,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准备下午的考试。
还有啊,考试期间跃然就在家里住吧,别回你那纺织厂宿舍了,你们姑侄俩现在都得集中精力应付考试,这一天三顿饭,我给你们做,你就别自己回去开火了,不够麻烦的。”
高跃然反握住张雪梅的手,笑嘻嘻说道:“那我就不跟二嫂客气了哈。”
“不跟二嫂客气就对了,赶紧去洗手,咱们开饭。”
“好嘞。”
高远和小姑去院里洗了手,回来坐下开吃。
母亲炒了道白菜帮,一盘土豆丝,为了给高远增加营养,又特意炒了四个鸡蛋。
冬天的京城,老百姓家里最常见的就是白菜、萝卜和土豆,绿叶蔬菜不说没有,从南方用车皮运过来的还是有几样的,但只会在一个特定的圈子里出售,平头百姓想吃口绿叶蔬菜,那真是难上加难。
高远因此联想到,高考结束后倒是可以搞一搞大棚种植,那玩意儿没啥技术难度,就是操作起来不太容易。
首先,现如今还没有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都是集体所有,个人想承包土地耕种,原则上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说,这个想法不切实际,只能暂时放弃。
高远拿起一个白面馍馍来咬了一口,满足地呲出一口大白牙。
这年头,能吃上细粮就很心满意足了。
大多数家庭还都是白面和棒子面掺着吃,高远家也不例外。
家庭成员每人每月都是有定量的,粗粮多少,细粮多少,凭粮本去粮站购买。
一直到1993年,国家才取消了城镇居民口粮的定量计划供应。
他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在高跃然咬了一口的馒头上,说道:“小姑你多吃点,瞧你都瘦成啥模样了,我看着都心疼。”
高跃然又把鸡蛋夹回给他,笑着说道:“你吃,姑吃啥都不长肉,就这体质。”
看着姑侄二人你谦我让的,张雪梅笑了:“好了,一盘子鸡蛋至于么,你俩一人半盘,吃不完不行。”
姑侄俩都笑了起来,一顿午饭吃得精神愉悦。
吃过饭后,高远把小姑拉到三抽桌前坐下,挑选出他做过的一份史地模拟卷,用橡皮把答案擦了去,让小姑重新做一遍。
高跃然不解地望着高远,问道:“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了,赶紧做完,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懂不懂?”高远之所以拿出这份卷子来,是因为卷子上的题目是他为了加强记忆特意挑选出来的,小姑只要掌握了这些知识点,下午的考试对她来说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见侄子郑重其事的样子,高跃然笑了,也知道小远是为自己好,拿起铅笔开始埋头做题。
一个小时后,一张试卷被她填满了答案。
高远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针对几道答错的题目又给小姑讲了一遍。
直到小姑弄懂了才结束这次突击教学。
下午不到一点钟,姑侄俩出发去五中。
一点半钟,史地考试正式开始。
高远没搭理坐在前面的乔珊,全神贯注解答着试题,用时60分钟顺利通关,认真检查了几遍后,他有点无聊,决定提前半小时交卷。
在监考老师和诸位同学错愕的目光中,高远大步流星走出考场。
还在答题的乔珊望着高远挺拔的背影,嘴角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嘀咕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绣花枕头,这么快就自暴自弃了,就这态度也能考上大学的话,那只能说明你简直太天真了。”

再加上恢复工作近在眼前,车间主任基本上不给他安排重体力劳动了,他更是精神愉悦。
所以就开起了玩笑。
张雪梅一听,白了他一眼,说:“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上了。”
高跃民一点都不生气,往脸盆里舀了半瓢凉水,又拿起暖瓶兑上热水,试了试温度后洗了手,走回来坐下后乐呵呵说道:“夫人教训得极是,这刚吃了没几天饱饭,我不该对吃喝有那么多需求。
思想不端正了,存在严重的享乐主义,夫人放心,我改,我一定改。”
张雪梅噗嗤笑了,塞给他一个玉米面、白面两掺的馒头,说道:“你今天可够贫的,少啵啵两句吧,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高远也拿起个馒头,一掰两半,夹了块酱豆腐搁里面,挤匀了,咬一口嚼嚼咽下后说道:“人的需求共分为五个层次,最基础的是生理需求,接着是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价值实现需求。
吃喝就属于生理需求。
老爸说得吃饱喝足,其实并不是啥过分的要求。
当然,在现如今这个社会大环境中,能吃口饱饭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追求吃得好一点,也不能说就是犯了思想错误。”
听了他这套理论,高跃民愣了一下,接着问道:“儿砸,你想表达什么观点啊?”
高远又咬了口热腾腾的馒头,笑笑后说道:“没啥观点要表达,我是想说,能吃上口肉,谁愿意去吃糠咽菜呢。那个啥,爸、妈,这高考也结束了,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打算明天去护城河那边钓鱼,二位说可以吧?”
高跃民也是个垂钓爱好者,高远的钓鱼技术还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闻言,他倒是没啥不同意见,说道:“去钓几竿子也行,不过你得注意安全啊,这大冬天的,冰面上可滑。”
见高远点头说好,高跃民又给出了建议:“别去护城河钓,要去你就奔后海,护城河里不干净,据说早年间,谁家有饿死的,病死的人,早夭的孩子,都往护城河里扔。
护城河有鱼,但大多数鲶鱼。
那玩意儿喜腥,就是靠吃死人存活,太脏了,你钓上来也不能吃。
后海那边就不一样了,水质清澈,水面也开阔。
你奔西边走,躲着点儿滑冰的小青年们,在冰面上凿开个窟窿就能有鱼上钩。
二三两的鲫鱼不老少,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还能钓到白鲢或是黑鱼。”
张雪梅日常互怼道:“瞧你眉飞色舞的样子,一说起钓鱼来你还滔滔不绝了,工作上可没见你这么上心过,要不你也请天假跟儿子一起去过把钓鱼的瘾吧。”
高远和高跃然又笑了起来。
高跃民面色一囧,吃口馒头夹一筷子酱黄瓜,咽下后说道:“这么关键的时候我可不敢请假,我这不是给儿砸传授一点钓鱼的经验么。
我看出来了,儿砸去钓鱼是为了改善大家的生活,能多钓几条,咱们就能多吃几顿。
我还想着......”
他叹声气,没继续往下说。
高远是理解父亲的想法的,看着父亲满面愁容,他说道:“您是想,我有了鱼获后,炖几条鱼给我大伯送过去吧?”
高跃民眼睛一亮,说道:“你能理解老爸的心思,老爸就格外高兴,没错,爸就是这么想的。”
高跃然的神情也黯淡下来,听了高远的话后亦是双眼亮晶晶的。
她是两个哥哥一手带大的,对大哥、二哥感情深厚,一想到大哥现如今还在牛棚里遭罪,心里就一阵阵的发紧。
好在侄子是个有心人,这时候还能想着他大伯。
高跃然有点激动,对高远说道:“小姑打小没白疼你,小远,谢谢了。”
“见外了不是,跃华同志不仅是您和我爸妈的大哥,也是我亲大伯,我给大伯做些好吃的,照顾一下大伯的生活还不是应当应分的,只要钓到鱼了,我明儿就炖一锅给大伯送过去,让大伯补补身子。”见气氛有点凝重,高远笑着说道。
“二哥二嫂,小远是个孝顺孩子。”高跃然说道。
张雪梅点头认可道:“这个臭小子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变得我都不太适应了。不像高山那个浑蛋玩意儿,他爸刚被隔离审查,他就迫不及待地跟他爸划清界限,良心都被狗吃了。”
说起大侄子高山来,高跃然也满脸气愤:“那就不是个东西,还有我那个势利眼的大嫂,唉......”
高跃民显然不想提这件事情,他沉声说道:“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小远,你明天去钓鱼,家伙事儿准备齐了没?”
“我正想说这件事情呢,得麻烦小姑明天帮我弄卷化纤线,还得辛苦老爸您托工友师傅们帮我弯两个鱼钩。”
“化纤线没问题,明天一早你跟我去厂里拿就行。”
“鱼钩咱家有现成的,待会儿我给你找找,就不用麻烦厂里的工人师傅了。”
那就妥了。
高远笑着说声好,又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张雪梅打趣了一句,还是把憋了两天的话问了出来:“话说你们俩考得怎么样啊?”
高远大言不惭道:“我觉得我没问题,题目不难,被录取基本上板上钉钉。”
“吹吧你就。”高跃然撇着嘴,又叹声气道:“运气好的话,我能考上大专,本科是不敢想了,好在我报名的时候选择了服从调剂,要不然,连大专都没得上。”
“大专也行啊,毕业后也是国家干部,国家给分配工作。”见她情绪不高,高跃民安慰了一句。
张雪梅也说道:“你二哥说得对,只要有学上,能顺利完成学业,毕业后就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是然然,你这个找对象的问题得提上日程了,你也27了,真想单一辈子不成啊?”
高远使劲点头:“嗯嗯嗯,对呢,再单着就真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高跃然打他一下,脸通红,说道:“别起哄架秧子啊,你跟着裹什么乱呐!那个啥,二哥二嫂,我这事儿不着急。”
高跃民是知道情况的,自己这个小妹之所以找不到对象,说到底还是因为受大哥牵连所造成的。
没有哪个男青年愿意娶一个右派分子的妹妹当媳妇的。
没人愿意承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着的巨大风险。
“我相信,随着邓老的再次出山,组织上一定会把大哥的情况搞清楚的,大哥距离被平反,应该也没多少日子了。到时候,咱们集全家之力,给小妹找个好对象。”高跃民活跃气氛道。
“二哥,你又拿我开涮。”高跃然脸红红的。
一家人开怀大笑起来。
吃过晚饭,高跃民从里屋找出了两个鱼钩递给高远,又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告诉他明天该去什么地方挖蚯蚓。
高远上辈子就是钓鱼佬,对京城各地儿的情况也非常熟悉。
但老爸好为人师,他也就耐着性子听着。
老爸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心满意足了,去外面打水洗脚,准备睡觉。
高远也拿着脸盆接了些凉水回来,兑上热水,泡了个脚,泡去满身疲惫,上床休息。
在这个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年代中,人们大多早早休息。
有条件的家庭还能听段收音机,打发一下无聊的夜晚时光,买不起收音机的家庭,晚上的娱乐生活只能是夫妻二人造小孩儿。
所以,这个年代里每个家庭有三四个孩子司空见惯。
隔天高远睡了个懒觉,睁开眼时家里已经没人了。
老爸去上班了。
照顾了他两天的老妈一大早也回了乡下。
小姑见他睡得沉,没惊动他,给他留了张纸条,让他睡醒后去厂里找自己。
高远起床,穿好衣服后去水池洗漱了一番,不出意外,没看到刘婶出来。
洗漱完,他回到屋里,见桌子上有老妈特意给自己留的馒头、稀粥和咸菜条,他也不讲究,坐下后就开吃。
填饱肚子后拎着铲子和竹竿出了门。
先奔区纺织厂,用一根前进烟打通了门卫大爷的关系,顺利见到小姑。
从小姑手里接过一卷化纤线,高远问道:“多少钱啊?”
高跃然推了他一把,说道:“走人吧你,多钓点鱼啊,回头也给我送几条来。”
高远也不跟她客气了,笑着说道:“没问题,等着吃鱼吧您呐。”
说完就走,直奔后海,先按照老爸的指点挖了些蚯蚓,然后在后海北沿挑了个宽阔的水面开始凿冰。
12月的京城特别寒冷,小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一般。
高远费了半天劲才把厚厚的冰面凿开了15、6公分。
额头上见了汗,他的身子也暖和起来。
来之前,他又想起来一事儿,没有铅坠不行啊,于是便翻箱倒柜找了一个螺丝母带过来,绑在化纤线上充当铅坠。
又把鱼钩系好,把铲子上的冰碴子清理了一下,放在冰窟窿边上,往上一坐,挂上蚯蚓裹紧军大衣,这才不紧不慢地将鱼线投入到冰窟窿里。
此时的水温已经很低了,鱼儿缺氧,有点氧气灌进来,就会一窝蜂地朝窟窿眼这边游过来。
高远刚把线放进去,握进竹竿,就感觉到鱼线绷紧了。
他双手抓住竹竿猛地往上一提,很沉,确信这是中鱼了。
鱼儿在水里拼命扑腾着。
高远也跟它较起了劲,这个时候是不能硬往上拽的,越拽越容易脱钩,得慢慢瘤,等遛得鱼没那么大力气后,再往上一提,就成了。
六七分钟后,高远感觉到鱼儿没多大劲了,果断提竿,一条白鲢浮出水面。
他乐了,老爸说得对,运气不错,第一竿就中了条二斤多的鲢鱼。

李红军提着两个水桶过来的时候,高远已经收获满满了。
他一看,冰面上有白鲢、黑鱼,最多的是鲫鱼,直眉瞪眼道:“鱼都傻了?这么好钓吗?”
顾磊把水桶接过来,和方建设一起往桶里装鱼。
“冬天里,鱼确实好钓,因为水面被冻结实了,水底缺乏氧气,砸开一个口子,氧气注入加上鱼饵的腥气,很容易吸引鱼儿上钩。”高远简单解释了一句。
又一尾二两重的鲫鱼被他钓了上来。
李红军也跟着忙活起来,两个水桶很快被鱼装满。
高远冻得直打哆嗦,棉鞋都被冻透了,双脚冰凉。
他收了杆,看一眼满满两大桶鱼,会心一笑,心满意足,又说道:“红军哥,您挑一桶吧。”
李红军搓着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说:“那我就不跟兄弟你客气了哈,大冷天的能吃上口鲜鱼,说实在的我也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他看了看两只水桶,从一只桶里拿了两条黑鱼放进另一只水桶中,然后把鱼少的水桶提起来,又道:“我就来这桶了,高远,我替兄弟们谢谢你。
我们哥儿几个就在后海这片儿混,今后你有啥解决不了的事情只管招呼我们,能办的,哥儿几个一准儿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意思是,这桶鱼他没打算独吞,要跟哥儿几个分了吃,让每个人都打打牙祭。
当然,他对高远的感谢也发自内心。
顾磊也说道:“你小子对哥儿几个的脾气,仗义、局气,以后有事就开口,万一遇到麻烦了,我们不在,报我们几个名字,在这片儿还算好使。”
方建设笑着点头,表示两人说得没错。
高远没再跟他们客气,收下了那两条黑鱼,顺势笑着答应下来,说有事儿一定找三位哥哥帮忙。
他也能看得出来,这几位本质都不坏,只是受大环境影响,把路走歪了。
拎起水桶,高远对李红军说道:“红军哥,这水桶我先借用,过个几天我再来钓鱼时给您带回来。”
“一个铁皮桶而已,你用着就是了,不用惦记着还给我。”李红军对高远印象不错,局气的摆摆手,毫不在乎地说道。
从电报大楼的方向传来十一声钟响,意味着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高远收拾收拾装备,拎着水桶跟随四人往岸边走去。
肖卫红跟他并肩前行,姑娘轻声问他道:“小高你参加今年的高考没?”
高远笑着回答道:“参加了,自认为考得还不错。卫红姐别这么见外,以后叫我小远就行。”
肖卫红脸一红,低着头瞄脚尖,又问他道:“你跟谁都不见外吗?”
高远一愣,回过味儿来,立马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您比我大,我都喊您姐了,您再一口一个小高喊我就有些外道了。”
这妞儿不知道是前面那哥儿仨谁的婆子,可不能乱拍。
这点警惕性高远还是有的,万一拍错了,引起误会可就不值当的了。
再有就是,高远十七岁少年的脑袋里,藏着六十多岁的传统思想。
虽说他很快适应了这具健硕的躯体,见到美女也会脸红心跳,但还没到见色起意的地步。
还有最重要,也最让高远忌惮的一点就是,在这个思想老旧的年代中,大家都讲究一个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不像后世,男人女人们闪婚闪离就像拉屎放屁一样稀松平常。
这年头儿,离婚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夫妻之间讲究伉俪情深,谁家孩子离了婚,是会被街坊邻居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半年的。
当然,大家对小青年们的容忍度要宽泛一些,但也没容忍到你今天泡个马子,明天拍个婆子,换女友比换衣服都勤的程度。
上辈子的高远孤身一人,这辈子他当然想结婚成家,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但什么姑娘能招惹,什么姑娘见了就得躲得远远的,高远心里是有数的。
肖卫红这种姑娘,就是高远不能碰的,她跟顽主纠缠不清,对高远来说,危险系数太高了。
听了高远的话,肖卫红神情有些萧索,觉得挺没意思的,姐弟相称啊。
这个弟弟在担心什么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苦涩一笑,姑娘说道:“那就说好了,今后你喊我姐,我就喊你小远了,你不许不认我这个姐姐。”
你还挺洒脱。
这是高远没想到的。
他笑着说:“说好了,以后您就是我亲姐。”
这家伙纯粹打哈哈,敷衍的态度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
肖卫红长得再漂亮,在高远心目中,比亲姐姐高雅也差出一条银河系去。
几人在北河沿分别。
临走前李红军还问高远:“要不要骑自行车送你一程?”
高远婉拒了,说:“没几步路,我走回去就成。”
“那你慢走,回头有时间再过来找我们玩儿。”
“好的,我记下了红军哥,抽时间一定会来找三位哥哥和红姐玩儿的。”
高远又跟那三位打过招呼,这才慢悠悠向南走去。
他拎着满满一大桶鲜鱼走进胡同的时候,引发了邻居们的轰动。
在这个季节里能吃上条鲜鱼,喝上口鲜美的鱼汤,那就是赛神仙的生活。
秦大爷先发现了高远,他一瞧高远手中的铁皮桶,见里面全是鱼,嚯了一嗓子,惊叹道:“个顶个的肥实啊,小远你这是跑哪里钓鱼去了?”
高远肯定不会暴露目的地,他回答道:“护城河呗,别的地儿也没这么大个的鱼啊。给您老来一条?”
秦大爷咽了咽唾沫,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你辛辛苦苦钓上来的,我白拿你的不合适。”
高远笑着从桶里捞起一条白鲢来,塞进秦大爷手中,说道:“我们家自打搬过来以后,没少给您老添麻烦,这条鱼就当我孝敬您的,您可千万别拒绝。”
秦大爷差点热泪盈眶,双手抱着白鲢感慨道:“小远子,你确实长大了,也成熟了,大爷真替你爹妈高兴啊。好,既然是你孝敬大爷的,大爷就不跟你矫情了,今儿晚上就吃它了。”
“蒜香的,烹饪出来味道更佳。”高远还给秦大爷指点了一句。
白鲢这种鱼,肉质比较粗糙,肌间小刺也多,食用起来很费劲,也就严重影响了它的口感。
好在这个年代里大家都没那么多讲究,有口肉吃就是幸福生活。
秦大爷笑了笑,说道:“你还会做饭呢?嗯,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我跟你大妈说一声,让你大妈就这么做。”
高远当然会做饭了,上辈子一个人生活时,别的没学会,倒是练了一手好厨艺,总不能顿顿吃外卖吧,外卖大多是地沟油、预制菜,吃多了很伤身体的。
爷儿俩说话间,又有几个邻居围了过来。
看着高远手里的铁皮桶,对门常老五试探着问道:“远子,你这鱼卖不?能不能卖我一条?”
高远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好意思啊五叔,这鱼不卖,我们一家人都不一定够吃的。”
常老五撇撇嘴,揶揄道:“可算了吧,你们一家就三口人,怎么能吃得了这么多鱼啊?”
高远冷笑一声,怼过去道:“您忘了,我还有大伯,还有小姑,我母亲那边也有我的长辈。这年头儿,家家户户都不容易,我费劲巴拉地钓了这么几条鱼,不就是为了给家人们改善一下生活吗?
分吧分吧就不剩几条了,您要是想吃鱼,赶明儿自个儿去护城河边上钓就是了,又没人拦着你。”
一番话把常老五说了个大红脸。
他一想,高远家的情况确实特殊,明面上是一家三口住在胡同里,背后却有个大家族。
再者说,数九寒冬的,高远顶着冷空气把鱼钓上来,也着实不容易,自己一个长辈,也确实不好占孩子这个便宜。
算了,不卖就不卖吧。
他尴尬笑了两声,转身回院里了。
不过高远的话却给常老五提供了一个发财致富的好思路。
他边走边琢磨着,赶明儿我也去护城河钓鱼,钓上来后偷偷卖了,就算发不了大财,换几个小钱贴补贴补家用也是极好的。
凑热闹的邻居们都跟常老五一个心思,想在高远手里买鱼吃。
见常老五碰了钉子,大家也就都熄了这个心思,满脸遗憾的转身各回各家。
秦大爷笑得满脸褶子:“小远啊,你是个孝顺孩子。”
高远往他跟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大爷,不瞒您说,我主要怕出事儿,这年头儿,人心隔肚皮,我若是把鱼卖给街坊四邻了,结果被某个心怀鬼胎的家伙把我告了,给我安上个投机倒把的罪名,我就得不偿失了。”
秦大爷琢磨琢磨,冲高远竖起个大拇指,说道:“爷们儿,你是这份儿的,在这个世道中,心思就该缜密一些。
就像你说的,画皮画骨难画虎,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小心无大错。
你能把这事儿琢磨明白,大爷就放心了。”
高远笑着说:“大爷,我不跟您聊了哈,钓了一上午鱼,还没吃口饭呢,我回家下碗面条吃。”
“去吧。”秦大爷面露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