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善道的小女孩，杜叔叔常常把小杜余带到周家玩。

那时起，李宁玉就已经是她身后怎么都赶不走的小跟班了。

无论是幼时的能言善道，还是后来的沉默寡言，杜余确实有一股魔力。

她恬静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泓泉水，每当与她对视，总能从中汲取到生命的甘甜。

因为她，周序青便能生出一种反抗母亲的勇气。

是的。

周序青必须卑劣地承认，学医只是他反抗母亲的一种手段。

哪怕没有杜余，也会有孙余李余张余，学什么都不要紧，为杜余治病也只是年少时随口说下的一句算不得数的诺言。

反倒是连累杜余，成了母亲的眼中钉肉中刺。

失去杜余之后，他很快就一蹶不振，缺考逃课，整日昏昏沉沉，挂科挂到学校要劝退他的程度。

最后是周家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才保住他的学位。

但他还是在酒后出了车祸。

汪胜玉很后悔当初送走杜余，她抱着浑浑噩噩的儿子止不住地流泪：“都是杜余害了你，妈给你把她找回来。”

周序青冷冷一笑：“和杜余有什么关系，不是她害了我，而是我本来就是个烂人。”

杜余是一湾溪水，冲刷掉他身上脏污，外界眼中他便始终是风光霁月的周家大少。

但现在，这曲清澈溪水改道而行，欢快奔向更加浩瀚广阔的海洋，再没给他任何多余眼神。

。

我想告诉她，如果能换回爸爸的命，我宁愿不要周家的荣华富贵。

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说出：

“汪阿姨，你误会了，序青他今天是和别的女生约会了。”

“我只是把他当成关系好的哥哥，从来没想过其他的。”

“有你这个承诺阿姨就放心了，”汪胜玉的眼尾笑出褶皱，她拍拍我的手，“在我这儿，你永远是我的半个女儿。”

“你出国后，也要多和汪阿姨联系，至于序青那里，能断就断了吧。”

（五）

周序青第二天傍晚才回家。

他的嘴巴肿着，脖子上密密麻麻红褐色的痕迹，虽然他推说是蚊子咬的，但是谁都能看懂那是什么。

看到我，他似是才想起来昨日的承诺，于是抬起他的胳膊，有些歉疚地想要摸我的头发。

“小鱼，不好意思，昨天太忙忘记你了。”

我轻巧地躲过他的手，听见他又道：“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我会给你带伴手礼。”

周序青行程排得满，短暂休息半天后，又要和朋友们去三天两夜的温泉旅行。

那时候，我都该已经踏上异国的土地了。

即使现在的他忘记曾经对我许下的那么多诺言，但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做不得假。

十几年的情谊始终在我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他一直对我的耳聋充满愧疚，报考大学专业时，他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选择做一名医生。

他说，他要成为一名最优秀的医生，为我治好耳疾，到时他会成为第一个在我耳边说话的人。

只是医学知识繁杂晦涩，对他这种定不下心的富贵公子而言更是困难艰涩，每逢期末周，他总是头痛欲裂。

现在，我想告诉他，他可以去学自己更加喜欢的专业了，不用再为了我，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成为不喜欢的人。

“序青，我的……”

我一字一句说的极慢，还未说出就被他开口
我？

我摇摇头，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艹，真乖。”

周序青低低骂了一声，俯下身来便要亲我。

炽热的呼吸伴着酒气洒在我身上，带有欲望的眼神沉重黏腻，仿佛要把我吞噬掉。

我皱起眉，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吻。

“小鱼，我……”

也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情绪被打断，周序青打开门，敲门人是来找他的。

他将门半掩着，遮住来人的身影，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我的房间。

“序青哥哥，在这里不好吧……会被听到的……”

女声低低的，带着一丝紧张局促，但更多的还是沉于情欲中的娇柔妩媚。

回答她的，是周序青渐渐沉重的呼吸声。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一只裹满蜜糖、引人堕落的钩子。

“没事的，她晚上不戴助听器，什么都听不见。”

他又轻笑一声，“如果被她听到了，不是更刺激吗？”

……

隔着一层门板，我被迫听完了全程。

他们喉间欢愉泄出的音节，化作锋利的针，根根锐利直戳我的心脏。

“序青哥哥，你说，是我好还是杜余好？”

“不要提她……她怎么能和你比……”

是啊。

我不过是周家公子身后的小跟班，路卿安是家世才貌都顶尖的风云人物，我又怎么能和她比？

周序青对我流露出的那点温情，也不过是因为我失去父亲的愧疚心作祟罢了。

我从书架抽出一本书，里面夹着周母给我的机票。

周序青总说不能没有我，离开了我，他就活不下去了。

但其实真正离不开他的是我。

父亲离世后，母亲带走了周家赔偿的一大笔补偿金，却唯独将我扔给了奶奶。

周序青找到我家时，我已经同死去的奶奶
打断。

周序青正在收拾行李。

他不耐烦地皱眉：“杜余，我现在很忙，明天早上要赶五点的飞机。”

“没有时间听你在这里慢慢的说，你有什么事给我打文字好吗？”

因为听力不佳，即使有助听器的帮助，声音传达到我耳际也与平常人不太一样。

自己说出的话也难以分辨，因此我讲话会比健全人更加困难。

久而久之，养成了说话慢吞吞的习惯。

他从未这样打断过我，只要我说出一个长句，他甚至会比我本人更加欢欣鼓舞，好像说出长句的是她一样。

我点点头，想来他并不需要我的告别。

我收起肚子里满腔的离别愁绪，最后只吐出四个字：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祝你也祝我。

……

飞机落地，我大口呼吸着异国的空气，心中竟有些离别的惆怅。

一只手却接走了我手上的行李箱拉杆，我抬头，正对上李宁玉澄澈的眼。

他做出夸张的鬼脸：“哇！杜余，太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看着他脸上得逞的笑容，心中不知怎的竟有些松软。

他挥了挥手中的机票：“我可不是跟踪你，我可比你提前到了半小时呢。”

（六）

周序青从没想过和杜余分开。

因为他觉得杜余会一直陪在他身后。

她太乖了。

给周序青一种错觉：只要他回头，杜余就会一直在他身后等待。

他坚信自己是爱杜余的，只是这份爱太不坚定。

外界一点点诱惑便让他食髓知味，从一开始的偷偷摸摸，后来便成了光明正大的炫耀。

每当他与杜余那双沉静的眼睛对视时，心中便会升腾起一些不甘心。

想要牵动杜余的情绪，想在这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嫌弃惊涛巨浪。

明明杜余是他专属的私有物，一个不声不响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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