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会客厅等候一会儿。

办公室主任李胜男绷着个脸，一股寒意覆盖而来，语气极不友好：

“陈楚河，我们又见面了。”

教育局办公室主任李胜男，一米七三，身材算不上纤细，一头短发，十分干练。

眉宇间有一股英气，眼眸中蕴含着一股寒意。

似乎想要以势压人。

双目如炬，紧紧的盯着陈楚河。

陈楚河站起来，故作惊讶：

“是你？你不是云暖的姐姐吗？”

好在提前询问过梁翠花，不然还真想不到她顶替了刘媛媛的主任位置，与教育局局长关系匪浅。

刘媛媛拿回U盘，如愿成为教育局副局长；才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空下来。

李胜男板着个脸，冷冷的说：

“陈楚河，我不管你什么目的，你都配不上暖暖，我希望你自觉离开她，别自讨没趣。”

陈楚河很平静的说：“我今天来这儿，不是为了见你，也不想跟你谈论这事。”

李胜男盯着他：“我是办公室主任，在你还没离开暖暖之前，不管你想要在教育局达成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让你如愿的。”

陈楚河的眉头微皱，说：

“李主任，你这是公报私仇呀，你这觉悟与你的身份可不符。”

李胜男也毫不客气的说：“我就是公报私仇，怎么着？现在是你找我办事，一切看我心情！”

理想的状态是，公私分明。

个人情感属于私事，教育改革属于公事，陈楚河不想将这两件事搭上关系。

可李胜男才不管这些。

她想要的就是陈楚河的知难而退，手段尽出，管你公私。

陈楚河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于局！”

李胜男冷笑一声：

“过不了我这一关，你觉得你能见到我们局长吗？”

目光稍微打量一下陈楚河，继续说：

“陈秘书，你虽然是常务副县长的秘书，可你也是张万国遗留下来的秘书，你觉得你这样的人还会得到重用吗？”

“你对暖暖了解吗？你对她的家庭了解吗？现在婚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不过是一个弃子，即将被边缘化，我希望你不要不自量力的去做无用功。”

陈楚河很淡定！

若是不了解云暖的家庭背景，自己应该也就跟云暖逢场作戏，等教育改革项目结束，也就散了。

可他知道了云暖的背后有着雄厚且强大的背景，他想要搭上这条线，他想要假戏真做。

虽然自己的做法可以说是有点无耻！

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高尚。

至少我是云暖表哥撮合的，而你是她家人反对的同性恋。

“李主任，你调查过我？”

李胜男盯着他：

“我妹妹的身边突然多了个屌丝，我不得看看你这屌丝有几斤几两嘛，我查你，怎么了？我这是在为我妹妹负责任！”

陈楚河喝一口茶，依旧保持平静：

“我虽然只是一个秘书，可你妹妹也只是个高中老师，我并不觉得我配不上你妹妹，倒觉得我们俩还挺配，公务员和老师，绝配！”

李胜男对他翻了翻白眼：

“官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资源，是人脉，你有吗？你家里除了你，还有人在官场吗？”

“你是弃子，副科已经是你这辈子的极限，说不定，等李桂丽的秘书过来了，你就得到下面乡镇去，你这辈子主动平庸且碌碌无为。”

就在这时！

一道呵斥的声音传来：

“闭嘴！”

廖宏走过来了，脸色有点冷。

李胜男看到他，瞬间脸色发白，刚刚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许的惶恐。


想了半天，居然没有！

“难道是从其他市县调过来的？”

正在思索时，一道声音响起：

“陈楚河，常务副县长要见你，去一趟办公室！”

秘书长廖宏亲自过来通知。

办公室的人面面相觑，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姿态。

今天是陈楚河在县政府办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得去黑山镇任职，在这个时间点上，被新任常务副县长召见，估计是了解一些前任留下的问题。

也就是说，陈楚河去黑山镇赴任之事，再无转机！

陈楚河怀着忐忑的心理前往常务副县长办公室，敲门。

“进来！”

陈楚河推门进去。

看到新任常务副县长李桂丽伏案工作，并未抬头看他一眼。

“李县长！”

李桂丽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很随意的说：

“坐下，咱们聊聊！”

陈楚河也没有推辞，坐下了，说：

“李县长，您想聊什么，我定会知无不言。”

李桂丽喝一口茶，很平静的看着他：

“你觉得黑山镇生态护林员这个岗位怎么样？还满意吗？”

陈楚河瞬间愣住了。

刚一来就给我下这么猛的药吗？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第一把火是要烧在我身上？

可这不是早就已经下达调令了吗？

难道三天前的调令因为你的缘故？

你搞的鬼？

“李县长，什么意思？将我调去黑山镇的人是你？”

心里生了一股无名之火。

这些大人物完全不把小人物的前途当回事，就这么玩弄于鼓掌间，以此为乐吗？

李桂丽很平静，说：“小陈，别激动；我想听听你对张万国死亡这事怎么看，谈谈你的想法。”

陈楚河有点搞不懂这新领导，上个话题还没聊完，这就切换话题。

但作为秘书，只能跟着领导的思维走。

“张县长虽然走，但仍被查出不少事，根据纪委那边的说法，是涉嫌违法违规，贪赃枉法。”

李桂丽盯着他：“还叫张县长呢，看来你对他的印象不错；我问的是你的看法，不是纪委的说法。”

“在你心中，你认为张万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儿？”

陈楚河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一个送命题。

若是趁机说张万国的好，会被认为你效忠于上一任领导，必然不会效忠于自己。

若是说张万国的不好，会被认为是墙头草，对领导没有感恩之心，不值得培养与重用。

所以，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张县长是一个好官！”

“好官？”李桂丽盯着他，眼眸变得锐利了几分，说：

“好官会被纪委双规？你的意思是，纪委错了？”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陈楚河有点难以招架：

“我跟在张县长身边这几年，他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修建大坝、引进企业、带动就业、鼓励本地人才回乡创业、推动医疗改革、推动教育改革……”

他说了很多张万国所做的实事。

既然说哪种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就说好的。

至少张万国对他有提拔之恩、有培养之恩、自己的副科就是张万国帮忙的。

自己如今在官场的生存之道也是张万国亲自传授的。

如今保命的U盘还是张万国留给自己的。

张万国待他不薄，不想在对方落难时，落井下石。

他说了很多，将张万国做过的事都说出来。

李桂丽也没有打扰他，一脸平静的听着，并无情绪波动，却又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她的茶杯没水了，示意陈楚河给他弄点。

他这才停下。

李桂丽依靠在椅子上，缓缓说：

“你说了那么多，却没有说一句张万国的不好，如果他真如你所说的这般为百姓服务，就不会被纪委带走。”

陈楚河帮他添好了茶，自个也取一次性杯子装了一杯：

“李县长，你让我说的是我自个的想法，这就是我的想法，至于，纪委怎么做，那就是他们的事。”

李桂丽喝一口茶，苦笑：

“你对张万国倒是忠诚，这是他的幸运，可惜了，你跟错了人，他的命不够硬。”

这似乎是她对陈楚河一席话的总结。

如此的云淡风轻，仿佛一个看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跟在张万国身边三年，我想听听你对青萍县官场格局的分析。”

陈楚河从她的反应态度，并不知道她对张万国被查一事、以及她将来的立场如何。

她的反应太平淡了。

“官场格局，您不是能了解到吗？县委书记一把手，县长二把手，您是县政府二把手……”

李桂丽摆手，示意他停下：

“别把我当白痴糊弄，我听说青萍县有政法派和本地派，你对此了解多少？张万国属于哪一派的人？”

说罢，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陈楚河稍微沉默，说：“李县长，您上任之前，应该对青萍县有所了解，至于您说的什么政法派和本地派，我不清楚，我只是张县长的一个秘书。”

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与立场，他不想表达自己的立场。

官场斗争，选择大于努力。

站队极为重要。

况且，自己即将要去黑山镇当守林人，何必多嘴。

李桂丽嘴角微微扬起，颇有兴趣的盯着他：

“小陈，你刚刚还说知无不言，这就不说了？这也是张万国教你的？”

陈楚河却语气坚定：“李县长，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对此确实不知！”

李桂丽摇头：“就算你没有参与其中，但你身在青萍官场，也会有所听闻，你不愿说，我不强求。”

“那你给我说说你眼中的县委书记周志远和县长陆致远吧。”

陈楚河毫不犹豫的说：

“我对两人并不了解，也没有背后评论领导的习惯。”

李桂丽喝一口茶，叹了口气：

“看来我想从你嘴里问点东西是不可能了，那咱们来聊聊你去黑山镇的事吧。”

陈楚河立刻凝神，专注的看着她。

她继续说：“我初来乍到，对青萍县人生地不熟，想着找个熟悉的人，却一下子不知找谁。”

“想了一下，你的领导刚被双规，你是个无根浮萍，或许你是个不错的人选，顺便把你留下来，但现在看来，你对我存有戒心，并不愿意告诉我更多我想知道的事。”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那你就去黑山镇当守林人吧。”

陈楚河的双目一亮，有些许激动：

“李县长，你说的是真的？”

刘媛媛、林影玲、县长夫人三人的行动并得到反馈，他的内心其实是慌的。

一旦去了黑山镇，再无翻身的可能。

听到李桂丽说着话，怎能不激动呢。

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

“李县长，领导不用异性担任秘书，这是不成文的规定，您确定要用我？”

李桂丽稍微打量他一下：

“你长得蛮帅，还年轻，体力应该也不错；况且，你也说了，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并没有明文条例说不能用。”

“当然，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有自己的秘书，过段时间会过来，你只是暂时的。”

陈楚河的情绪随着她的话一起一伏的。

不过总算结果并不算太坏。

“我听领导安排！”

“领导，我能否问您几个问题。”

“说！”

“你秘书来了之后，我该何去何从？”

“黑山镇生态保护员其实挺不错的。”

“……”

“怎么？不乐意？要不你现在去？”

“当然不是！”他急忙摆手，能拖一时是一时，再慢慢想办法：

“领导，我听说这项人事任命是县委书记周志远亲自下达的，您能改变他的决策？”


“救我……”

就在陈楚河即将启动车子，回县政府的单位宿舍时，一个轻熟少妇打开他的后排座位，直接钻了进去。

少妇脸颊绯红，一上车就抱住了驾驶座的陈楚河，哈出的热气钻入......

陈楚河的手机早就收到县长夫人的催促，表示已经在酒店等。

可他送李桂丽回到公寓，又一次被李桂丽留宿。

他还是睡客房，被县长夫人骂了几句。

次日！

两人一前一后前往县政府上班。

很快又在办公室见面。

李桂丽将一份文件放在他的面前，说：

“想要推进教育改革这个项目，涉及到的部门有很多，大部分都是本地派和政法派的人，唯一庆幸的是还有两个不是，财政部和发改委。”

“而目前最棘手的是教育局，他们才是重头戏，教育改革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些天，我会先去会会这些人，探一下底，我需要这些人更详细的资料，不仅仅是定性资料，我还需要你对此人的了解，他们的优点和缺点。”

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摸了摸下巴：

“纪委那边得有人协助才行，有些人不愿意配合，纪委就能起到作用，只是纪委书记是政法派的人，至于其他人。”

抬头看向陈楚河：

“小陈，你可有人选？”

陈楚河有些不解：“领导，一旦动用到纪委，就意味着要得罪人；不管是本地派还是政法派，他们都是一个团体，你若搞了其中一人，其他人必定会团结抵制你，这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李桂丽喝一口茶，看着他：

“小陈，咱们在官场呢，那就相当于踩着钢丝跳舞，随时都有可能会掉下去，但如果你站着不动，你何必上舞台呢。”

“既然咱们上了舞台，就不怕摔倒；你若是怕了，现在就可以去黑山镇报道。”

陈楚河看到她越说眼神越坚定，甚至还有一抹寒意闪过！

看来这是个狠人！

“我服从领导的安排，你不怕，我也不怕。”

李桂丽笑了笑：“对于这个项目，因为张万国的死亡，暂时搁置，我提议接手，但陆县长和周书记都没有表态，其实就不想让我接手，又不敢开口拿去，于是就有了常委会表决。”

“会议那天，会有所有参与此项目的代表人参会，也拥有表决权，所以这些人很重要，必须要在此之前搞定这些人。”

又拿出一份文件，推到陈楚河的面前：

“你选一个，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陈楚河扫一眼，指了其中一个：

“我选财政局唐建国！”

唐建国属于立场模糊，以前跟着张万国混，也比较支持教育改革的人，从他身上出力，成功率最高。

李桂丽将唐建国所在的文件拿过来，将另一份文件放在他的面前：

“很好，我就先从他下手；至于你嘛……一，教育局，二，纪委。”

陈楚河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儿。

这就是你让我选？

你摆我一道！

这女人玩诛心真有一套！

她看到陈楚河的反应，似乎早已料到，继续说：

“如果我看不到你的能力，那我认为你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政府里工作，黑山镇很适合你！”

陈楚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本以为这几天两人的相处算是挺好的，甚至还发生了一些暧昧行为。

没想到这女人遇到工作，如此冷面无情。

“领导，我选择纪委。”

纪委那边就有现成的林影玲。

李桂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冷冷的说：

“这不是选择题，这是排序题；你也可以先搞定纪委。”

“额……”陈楚河愕然。

这……未免也太霸道了点吧！

教育局一把手、二把手都是本地派，三把手是刘媛媛，属于政法派，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一时间！

办公室的所有人都纷纷侧目，惊愕不已。

廖宏浅浅一笑，说：“一会儿下班，你先回去洗个澡，七点，咱们在洋家东汇合。”

“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