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不敢奢求名分，不敢妄想未来。
我以为只要默默守在他身边就够了，原来在他眼里，这份痴心不过是“自甘下贱”。
我颤抖着收拾自己寥寥无几的物件。
妆奁里孤零零躺着一支褪色的绢花，是去年生辰时裴秀棠随手给的，我竟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抱着收拾完的包袱，我流着泪睡着了。
我似乎做了个梦，梦里爹娘都还在，我在沈府后花园扑蝶，爹爹站在紫藤花架下笑着唤我“秋儿”。
昏沉间，一阵刺耳的推门声将我惊醒。
我慌忙擦干泪痕，看清屋外站着的人时，瞳孔骤缩。
洛芷一袭华贵紫裙，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好久不见啊，沈自秋。”
我慌忙起身行礼，却见她突然掩唇娇笑，“当初你处处压我一头，想不到如今你居然聋了。”
她缓步逼近，神色越发轻蔑，
地抚上平坦的小腹。
那里曾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空荡。
也好。
不被期待的孩子，来到这世间，不过是多受一份苦。
而我，也该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裴秀棠始终没有出现。
小桃告诉我，他在忙着准备向洛府提亲的事情，整日陪着洛芷挑选聘礼，连府里都不曾回来。
我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朵褪色的绢花。
这天，屋里来个两个小厮，语气恭敬，眼神却满是轻蔑，
“沈小姐，洛小姐设宴请您赏脸去一趟。”
我本想拒绝，可听到他们说“府上备了杏子酒”时，指尖猛地一颤。
裴秀棠向来对杏子过敏。他若误饮，轻则浑身红疹，重则窒息而亡。
即便到了这一步，我竟还是……放不下他。
到了洛府，满座宾客看到我，眼神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哟，这不是沈将军的女儿吗？”
“嘘，小声点，什么沈将军？人都死了多少年了！”
“听说她在青楼待过，恩客无数，哪还有半点沈家的风骨？”
“我要是她啊，早就一根白绫吊死得了！”
我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到裴秀棠面前。
他抬眸看我，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轻咳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往后别那么任性了，阿芷说你一个人生闷气，感染了风寒昏倒了，还是在府里多休养吧。”
风寒？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原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失去了孩子。
洛芷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我死死攥紧衣袖，强忍住几乎崩溃的情绪，比划道，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今天的酒是杏子酒，你别喝。”
他眸色微动，似乎怔了一瞬，最终点头，“好。”
我低头，指尖颤抖，“那我先回去了。”
刚走到池塘边，洛芷便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靠过来，表情张扬，“你给他暖床五年又如何？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我。”
我淡淡一笑，装作听不见，转身欲走。
她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我猝不及防，被她狠狠
掌大笑，“你这是先拿她练熟闺中之趣，才能伺候好真正的千金！”
众人哄笑，看向我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得我遍体鳞伤。
“上次咱哥几个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小聋子叫得比教坊司的头牌还浪！不愧是青楼里出来的！”

上只停留了一瞬。
我拼命摇头，泪水混着冷汗滚落。
小桃哭着爬过来，“镇国公！沈姑娘真的要小产了！您救救她吧！不然，沈姑娘可能连性命都不保了啊！”
“够了。”裴秀棠突然拂袖，“洛芷说得对，玩笑开过头就无趣了。”
“秀棠……不如……”洛芷轻笑，“来人，取二十匹白绢来。沈姑娘既爱作画，不如画个尽兴。”
3
裴秀棠没有再看我一眼，和洛芷转身离去。
两个粗使嬷嬷架起我时，身下鲜血还在不断涌出。
她们按着我，把雪白的白绢往我身上靠，每一次摩擦都像钝刀剜肉。
“主子们吩咐了，这二十匹料子不染完不许停。否则，我们做奴婢的都要受到惩罚！”
我疼得眼前发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鸣。
丫鬟哭得喘不上气，“沈姑娘，你可怎么办啊！可怜的姑娘！”
“第三条了，沈姑娘加把劲呀。”嬷嬷揪着我头发往血泊里按。
他们把一条又一条白绢放在我裙摆下反复磨擦，用力挤压我的肚子。
我忍不住放声哀嚎，“啊！好疼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错了！我错了！真的太疼了！”
那两个嬷嬷互相使了个眼色，手下的力道更加用力。
第二十条白绢浸透时，我蜷缩在血泊里不住抽搐。
两个嬷嬷收手，满意地说，“画完了，奴婢们也能交差了！”
一双精美的绣鞋出现在我眼前。
洛芷的脸在我眼前不停摇晃，“沈自秋，你这种贱人，连怀上的种都是脏的，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处理掉吧。”
她俯身低语，“真是可怜啊……当年你爹处处和我爹作对，后来他被我爹杖毙时，也是这么一滩烂泥似的趴着……”
我听见小桃撕心裂肺的喊声，“大夫！快救救我们姑娘！她真的小产了！”
还有远处裴秀棠的一声“自秋”，不知是幻听还是讽刺。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小桃哭肿的双眼。
喉咙干涩得发疼，我颤抖着抬起手，比划道，“裴秀棠呢？”
小桃的眼泪瞬间滚落，她咬着嘴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他去陪洛芷姑娘过生辰了。”
我怔怔地望着床顶的纱帐，指尖不自觉
一扯，和她双双跌入了池塘。
4
“扑通！”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我淹没，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脏。
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浮不上水面。
恍惚间，我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水中，是裴秀棠！
可下一秒，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游向了洛芷。
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转头怒视着我，声音冰冷刺骨，“沈自秋！你想害死洛芷吗？！”
他似乎忘了，我“听不见”。
更忘了，我还在水里。
湖水漫过口鼻，冰冷的窒息感吞噬了所有知觉。我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坠入黑暗。
就这样结束吧。
反正……这世上，早已无人期待我活着。
再次睁开眼时，檀香的气息萦绕鼻尖。
裴秀棠坐在床边，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还好洛芷没事。”
他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每一个动作都像刀子剜进我心里，
“自秋，你不该这样肆意妄为。给她道歉。”
我没有再解释，只是垂眸，表情麻木地说，“对不起，洛小姐。”
洛芷站在一旁，漂亮的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
“国公爷，沈小姐的道歉也太敷衍了些，我可受不起。”
裴秀棠微微皱眉，“那你要如何？”
洛芷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我落了水，幼时的头风犯了。听说茶果岭上有一种草药，专治头风。”
她歪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