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言情 玄幻奇幻 魔王的复仇计划欧文达克无删减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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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拍阑干

    男女主角分别是欧文达克的玄幻奇幻小说《魔王的复仇计划欧文达克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醉拍阑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意维坦的人们世代信奉着水神黛娜蒂尔赫莱斯。传说中,她是温柔的女儿,是善良的别称。水蓝色的梦幻,像是记忆中的那一抹忧郁,令人分外难以忘怀。意维坦的人们都相信着自己是黛娜蒂尔赫莱斯的儿女们。没有那种正正方方的死板,也不刻意去追求繁华显示贵气。意维坦的建筑便跟意维坦的人们一样,柔和的曲线,配着淡淡的暖色调,只是看着便让人很舒服,就像是回到了大海的怀抱。静静地走在街上,心中思潮翻涌,现在的我可没心思去欣赏意维坦的风光。绯羽就跟在我的身旁,挽着我的手,撑着把小伞,安静的陪伴着我。被“囚禁”了这么久的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来透透气了,本应该是很高兴的我,现在却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了。昨天与圣女的谈话,可以说是在很“愉快”的情况下结束的,最后圣女甚...

章节试读

意维坦的人们世代信奉着水神黛娜蒂尔赫莱斯。
传说中,她是温柔的女儿,是善良的别称。
水蓝色的梦幻,像是记忆中的那一抹忧郁,令人分外难以忘怀。
意维坦的人们都相信着自己是黛娜蒂尔赫莱斯的儿女们。
没有那种正正方方的死板,也不刻意去追求繁华显示贵气。意维坦的建筑便跟意维坦的人们一样,柔和的曲线,配着淡淡的暖色调,只是看着便让人很舒服,就像是回到了大海的怀抱。
静静地走在街上,心中思潮翻涌,现在的我可没心思去欣赏意维坦的风光。绯羽就跟在我的身旁,挽着我的手,撑着把小伞,安静的陪伴着我。
被“囚禁”了这么久的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来透透气了,本应该是很高兴的我,现在却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了。
昨天与圣女的谈话,可以说是在很“愉快”的情况下结束的,最后圣女甚至还邀请我去参加三天后为新月所举行的水神祭。
虽说不上是唇枪舌剑,但说是暗流汹涌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圣女的才智绝对不在我之下。不过这样才对,不然的话,以堂堂水神殿圣女之尊,如果连一个流浪剑客也比不上,岂不是个天大的玩笑。
不过虽然圣女的话中不露一丝破绽,但是她那一瞬间露出的一丝丝惊讶,便足以让我明白许多事情了。
相信如果她知道我会从她一个无意中露出的眼神猜测出这么多事的话,一定会气自己为什么不好好控制住自己。
有些事情我并没有证实,但冥冥中我直觉这便是事实。
但是,即便我所推测的丝毫无差,也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改变什么。
新月仍然落在神殿手中,而她身边的诗以及那拿着依格尼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神殿中的人了。
但是,他们应该不是天神十二圣剑才对。否则,即便十二圣剑彼此也互不相识,他们应该也有彼此相认的方法吧。
不对,这样子的话神殿的整个实力都需要重新考虑了,他们暗地里到底还藏有多少高手啊。
想到这里,心中陡地微微一震,难道是——我搞错了?
难道那两个人便是十二圣剑中人!我越想越觉得这才是事实。不然便是神殿除了十二圣剑之外还拥有这么多圣级以上的高手,但是,这显然更不可能。
那么,他们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的身份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们早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是什么神殿十二圣剑,只是基于某种理由暂时不想揭露我,否则的话,这么明显的破绽,他们岂会看不到。神殿十二圣剑是什么身份,岂是我说冒充就可以冒充的。
身边仍飘着小雪,额头上却不由自主地流下冷汗。
脑中念头直转,那圣女昨天的来意便不是试探了,而是要安我的心,是要让我产生一种错觉,让我认为他们仍然不知道我是假冒的十二圣剑。
那么,是为什么呢?他们想利用我做些什么呢?
嗯,肯定是想让我去做那些他们所不方便做的事,或者是神殿的身份所不能做或者尽量不愿意做的事。而现在既然有我这么一个好的棋子送上门来,他们又岂能不用,更何况,事后他们更可以揭露开我的身份,指责我冒神殿圣剑之名行事,推得一干二净。
那么,他们到底希望我作出什么事呢?
现在的我,因为新月的原因,在其他人的眼中,便是属于意维坦王的势力。更因为我“圣剑”的身份,等于是宣告各方势力,神殿是站在意维坦王这边的。那么,他们是想让我对付索唯?
没道理啊,即便神殿出手将索唯了结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拥有诗、毒牙、依格尼,随便一个出手,索唯有再多命也不够用。为什么要我呢?
要我对付新月,那更不可能了。
对付意维坦王?更没道理了,他们应该是盟友。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哦。
对于意维坦皇室来说,不论是意维坦王还是索唯谁赢得了这场战争,他们都不可能让神殿从这场政变中得到多少好处。所以对神殿来讲,最好的便是两方两败俱伤,神殿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本来隐于幕后操作全局是神殿最理想的结果。但是形势的发展轮不到他们说不了。神殿如果不介入的话,意维坦王的实力明显不足,时机一过,索唯政变成功,根本就轮不到神殿介入了。
但是,神殿一旦介入,索唯的实力立时便显得单薄了。可以想见的是,当神殿支持发出支持意维坦王的信号时,索唯亲王肯定是苦笑,空叹奈何了。然而,他又别无选择,从他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没有后路了。
然而神殿也没有其他选择。
意维坦王派出凯因兹将公主带回之时,等于宣告他已经山穷水尽,无论是将公主推向前台或者送出寻找援助都只能作为一个缓冲而已了。
神殿要介入的话,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索唯亲王就更不可能派遣杀手去杀害新月这个名义上的侄女才对。当然也不排除他已经发疯了,急着逼意维坦王马上动手杀了他的可能。
但,如果换个角度来说,意维坦王的这一招,却逼着神殿不得不出手,虽然它超然的地位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却被逼得从后台走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了。
但是可能吗?
不可能的。他应该不知道神殿会介入的。如果他有这么精明的话,又怎么会让索唯亲王有机会动摇他的位置呢?
但如果他知道呢?
“啪”,脖子一冷,我不由缩了缩,从深思中“醒”过来。
抬起头来,却见身旁的可人儿小手儿举着伞的手微微的晃着,已经是支持不住了。对着绯羽微微一笑,我伸手接过伞来,将绯羽的小手握紧,放到嘴边,轻轻的呵了口气,她害羞的抽了出去,却又突然放开了一切似的,不理周遭的一切,紧紧地抱着我,不放开。
我微微抬头,看着那轻轻飘落的片片雪花,心头一片平静。
三天后的水神祭,便是正式公布新月的身份及继承权的日子,无论索唯愿意与否,那天便是他最后的风光。而神殿到底意欲如何,在三天后应该也可明了了。各方势力粉墨登场,而我这本为局外之人的人,手捧着这一分水蓝色的请柬,又该如何自处呢?
冬始月十七号,这本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一如以往。所不同的是平时略为清静的水神殿,比起过去明显显得热闹了许多。
水之神殿,黛娜蒂尔赫莱斯在人间的行宫,一如意维坦民族一向的建筑风格,没有任何生硬繁杂的棱角,整个建筑柔和的仿佛海浪一般,淡蓝的温柔勾勒出神殿的一片祥和,自然的仿如天生。
神殿前是一座开放式的露天广场,此刻广场上意维坦的人们纷纷的朝着神殿的方向跪着,右手握拳,左手握着右手,双手拇指并拢,置于胸前,祈祷着他们心中的神明——黛娜蒂尔赫莱斯恩泽大地。
广场的另一边,此时已停满了马车,一个又一个的大人物从马车上走下来,跟随着前来迎接的神卫们走进神殿。这些平时少见的大人物今日全部齐聚神殿,正是为了此次迎接公主的水神祭。
当然,这些在官场上混迹已久的大人物们,深知今日之事,决不是如此简单。而其中,那些跟索唯亲王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的那些人,更是深知今日之事事关身家性命。
其中,知道真实情况或多或少的人们,也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在此次风暴中保存自己的实力,并在其中得到最大的好处。
他们都是一群赌徒,赌的便是自己以及家族的全部。
败,则一无所有,甚至万劫不复;胜,再多也不过一世风光。然而世人又有几人看得开。
“殿下,答应绯羽,您一定要平安归来。”想起出门前,绯羽那低低的嘱咐,我便一阵冲动,想直接放下这一切,回去与她煮茶谈心。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我必须留在这里。
纵使我有着圣剑的身份,但是仍然无法摆脱那些贵族们虚伪的客套攻势。无奈的我,只好虚与委蛇,摆着笑脸。我可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竖立那些不必要的敌人。
敷衍完面前的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从来不认识但是却认识我的贵族,我快步走到了一个角落,静静的呆着,等待着今天的重要时刻。
把眼光放在大殿中央的那一尊水神像,表面上似乎是在欣赏黛娜蒂尔赫莱斯的美丽,实际上,我已暗暗提起真气,偷偷的释放出一丝丝来,并以我为中心,缓缓的向四周蔓延开去。
虽然没有用眼去看,但是我清楚地“看”到了四周的一切。
边看心中一边叹息,今天事难善了,无论是哪一方,都已没有退路了。
只是,如果没有意外,这场战争早已结束。
结果是什么对我来说,影响不大。
今天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一个承诺,一个对自己的承诺。
至于国家大事,我本无意介入,也无力介入。无论是意维坦,还是其他什么国家也好,我都没有兴趣。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找回自己。这种想法即使到了今天也从未改变过,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我今天站在了这个不属于我的舞台上。
既来之,则安之。
当然,话虽如此,做好充分的准备还是必要的。
心中默默的计算着路线,同时盘算着如何行动,万一还是得走这最后一步,也好不至于手慌脚乱。
时间之沙一粒一粒的落下,消失在寂寥的虚空之中。
眼见今日的演员们已渐渐到齐,我心中十分明白,在这出戏里,我早已没有戏份。对我这个从中途突然冒出的人来说,我的出现,原本便是在剧本之外的。
而突然介入的我虽然阻止了新月的被杀并成功将她护送回布雷,打乱了某些人的一些布置,从而赢得了些许的缓冲时间。
但是突如其来的昏迷,使我失去了好不容易赢来的筹码。当我苏醒过来后,形势已定。
再加上自己身份的模糊,一下子和新月之间突然拉开了差距,我甚至还来不及审视,我们便已经被分开了。
本以为自己的身手足以应付这种情况了,却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圣级高手给逼回。
失去了与新月之间的联络,我便像是无头的苍蝇失去了行动的方向。因为,我不属于任何一方。
而时间的紧迫便是我所最缺少的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场战争也已经到了尾声。
深吸口气,默运无名心法,使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我所能做的便只有尽我所能保护她。至于其他的,我不管了,也管不了。
意维坦的上层人物们陆陆续续的到来,以水神殿大殿之宽敞,竟然也开始显得有些拥挤起来了。
贵族们三三俩俩的各成一堆分散着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不时的更有好奇的眼光投在我身上。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能够出席今天的水神祭的人,哪一个在意维坦是简单的人物呢?除了我,估计也就没有其他了吧。
各何况,我比场中的各位更清楚待会可能发生的情况,所以今天我也仍只是穿着束身的武士服,这样动起手来也方便。但是这样一来,在华服满地的贵族中,我就更显得突兀了。
“养好力气待会好出手。”轻轻对自己说道,然后我便闭上了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但是仿佛跟我作对般,诸神明显没有听到我的愿望。听到脚步声的来临,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睁开了双眼,看见的是多日不见的凯因兹伯爵那和气的笑脸,他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是他的侄子帝特。
“云殿下安好。”
“伯爵大人安好。”纵使再不愿,但凯因兹那一脸的笑容,实在是让人无法对他发脾气。
“多日不见,云殿下气色平和,脸色红润,更是精神焕发,想来受的伤已完全好了吧。”凯因兹说道。
“伯爵大人过奖了。”我淡淡地回答,对于凯因兹这个人,我仍然看不透。
是的,我看不透他在这场事关意维坦明天的生死斗里到底扮演着的是哪一个角色。即使如今各方势力纷纷上场,但是他仍然掩在土里,只有表面上那微微露出的一段看起来似乎是属于意维坦王那一方的。只是,我心下仍然有怀疑。在公主的事上,他表现得太过热心了。
“这一路上多亏了云殿下誓死相护啊,本爵在这里多谢了。”说着,还行了一个礼,帝特虽然看起来仍是不甘不愿,但还是跟着行了一礼。
“伯爵大人不必客气,我是佣兵,而你是雇主,我所做的事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欠身还了半礼,淡淡答道,语气不卑不亢,只是明显带着一丝冷淡。
“云殿下何必如此见外呢?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共过生死啊。”凯因兹却理也不理我语气中的淡漠,反而更显得熟络了,略微的凑向前来。
我不动声色的退了一小步,仍然与他保持着刚刚相同的距离,嘴上却是马上接道:“伯爵大人过誉,云愧不敢当。且云本一介平民,当不起‘殿下’之称,还请伯爵大人不可再如此称呼才是。”
既然神殿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不是真的圣剑了,那么我也没必要在遮遮掩掩,这样反而显得坦荡。虽然越是否认,嗯呃,效果越差。
“呵呵”凯因兹干笑了两声,瞥了我一眼,明显是不相信我。却见我神情肃穆,终于将笑声吞了回去。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凯因兹立时将话题岔开,事实上他也做得非常好,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他,因为他所做得确实便是我所需要的。他就站在我的身边,低声地将场中的贵族们一一地为我介绍了一遍,而第一个便是今日的主角之一——索唯亲王,你说我怎能拒绝。
与想象中的不同,索唯亲王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眉毛粗而且长,第一眼望过去,给我的印象是此人必是一正直忠诚之辈,谁知凯因兹却告诉我说,他就是这次阴谋叛逆的主角——索唯亲王。
“啊?!”我骤听之下,不由得吓了一跳。
“呵呵,人不可貌相啊。”凯因兹似是明白我的感受,边点头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低低叹道。
当他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的时候,我不由泛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而不是目前这般敌友不明的尴尬关系。
“伯爵大人所言甚是。”既然心里有这种感觉,我也不好再对他冷言冷语,语气也不由得显得平和起来。
“人要生存便是这样子的了。”凯因兹低低叹道,“而我们这些贵族,看似风光,其实我们一生都在赌博。一次错,满盘皆输,所以绝不能站错边啊。”
我不动声色的听着,心中却是大大的震撼了一下。凯因兹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我,还是威胁,或者仅仅只是表示感慨?
正这么想的时候,视线不由得停留在索唯的身上,突然一道锐利的目光朝我射来,我没有任何的考虑便迎了上去。奇怪的是,在对方的眼中竟似乎没有一丝敌意,隐隐之中反而还透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心中疑惑,表面却不露出一丝异样,略略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转开头去,继续听着凯因兹的介绍。
不久,意维坦王偕着今天的主角——新月公主终于出现了。
虽说在神殿中一切免于俗礼,但是贵族们仍然是恭谨的向皇帝请安问好。当然也有并不理会的,索唯亲王跟皇帝之间的视线凌空交手,随即分开,在场的都是混迹已久的老手,又岂会不知。
不知怎的,我却突然泛起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头的样子。
这时新月看见了我,大大的眼睛中立时荧光闪闪,泫然欲泣。
当夜匆匆一瞥,又是数日不见,她似乎又消瘦了不少。可以想见,虽然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婢仆成群,但终究寂寞孤单,身边甚至连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这几天,新月肯定受了不少委屈,更何况她的那个父王似乎并不是真的重视她,更别提去关心她了。
望了望我可爱的小公主微微一笑,向她送去一道安心的目光,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说道:“别怕,有我在。”这一句,正是当日在布提亚之森遇袭时我对她说过的话。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睛快速的别开去,再转回时,已是一脸的微笑。
眼睛转开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那一滴萤然。
我知道,她听到了。
“当——当——当——”钟声连绵不绝于耳,贵族们很有默契的自动分站在大殿的两边,站在左边第一位的便是意维坦王,他的身后站着新月,新月的对面则站着索唯亲王,剩下的贵族陆陆续续的分站在两边两人以下,形成两个阵营,泾渭分明。
而我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只好略略退了退站到了大殿一旁的角落里,靠着根柱子倚着,静静的看着将要来临的一切。
一阵低低的吟唱圣渐渐响起,声音轻柔平和,使人仿佛置身仙境之中,不由得飘飘然起来。
声音不大,但绝不同于低沉。声音仿佛就是在我的耳边响起,所以虽然听起来声音不大,但是却又非常的清晰。
神殿的祭司们清一色的穿着淡蓝色的长袍,由圣女带着队走进了大殿,在中央贵族们所留下来的道上跪下,朝着黛娜蒂尔赫莱斯的神像拜了下去,两旁的贵族似乎一早经过训练了一般,同时转身,跪下,跟着拜了三拜。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照做的时候,他们已站起身来。祭司们向着神殿内靠墙的位置退去,肃穆侍立着,只留下圣女站在众祭司前,面对着众人。
演员终于到齐。
“感谢女神的赐予,使我们今天相聚一堂。”先开口的竟然是圣女,我不由微微一愣,旋又释然,这里是神殿,主持水神祭的圣女当然是最大的。
“黛娜蒂尔赫莱斯的恩德披泽大地。”众人齐声回应。
圣女略略的扫了一眼面前诸人,在见到我的时候微微一顿,几不可差的微微点了点头,那看不真切的容颜后,一双眼眸倏地亮起光彩,转瞬即逝。一刹那间竟仿佛似曾相识,心头微微掠过一丝诧异,再看去时,她已将视线移开去。
“今天,在这庄严而安详的日子里,让我们一起欢迎远离了女神多年的小公主重返布雷。”声音远远的传了开去,在大殿中回荡着,久久不逝。
“黛娜蒂尔赫莱斯与我同在。”众人显然早已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知道了这件事,没有一丝惊异。
“等等。”
终于来了。
大部分的贵族脸上都清楚地写着这句话,然而每个人的理由又不尽相同。索唯这边的人明显是因为兴奋,连脸都显得有点狰狞,看来神殿支持皇帝的消息是秘密的协议了。不过也对,这种事情是永远不可能摆上台面来的。
而反观另一边,除了意维坦王和凯因兹仿佛成竹在胸一般,其他人无不大惊失色,仅有少数人望着站在前方的王者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而原本已经往前踏出的新月,更是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这个小傻瓜到现在仍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幼小的身躯分外显得孤单。
场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上面的祭司们也全部保持着沉默。
圣女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大惑不解,淡淡的声音传遍全场。“不知亲王殿下有什么事吗?即便有,在这神圣的场所,您也不该如此失礼才是。更何况现在正在举行迎接公主的水神祭礼,有什么事不能留到仪式进行完以后再说吗?还是亲王殿下想说您的事比黛娜蒂尔赫莱斯女神的恩赐更为重要?”
好,我心中不由暗赞圣女一声,本以为她的话语仍会像那天一样暗藏机锋,表面不露一点锋芒。却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圣女殿下发起威来,言辞竟是如此锐利逼人。
索唯微微笑道:“圣女殿下恕罪。不过此事实在事关重大,更与正在进行的仪式有着莫大的联系。所以请圣女殿下暂息怒气,给索唯一个解释的机会。不然要是不小心做错了事,触怒女神那就不好了。”
说完这句话后,周围空气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而身处暴风中心的新月更是被索唯的气势所迫,踉跄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小脸上一片茫然。
面对如此明显的恐吓和赤裸裸的挑衅,圣女也不动气,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连语气都仍然只是淡淡的。
“亲王殿下多虑了,女神仁慈,又岂会因为我等凡人而轻易动怒呢。”
“圣女殿下所言甚是,黛娜蒂尔赫莱斯恩泽万物。女神必定也会饶恕索唯适才无意中的冒犯行为吧。索唯只是心虑女神的尊严差点被冒犯,情急之下,这才无礼冲撞,绝对没有丝毫对女神的不敬之心。”
果然,人不可貌相。我心中重重的记上一笔,这家伙真是一只老狐狸,抓住一句女神仁慈,马上将圣女的指责推得一干二净,还使得圣女反驳不得。
两强交锋,第一轮,索唯胜。
圣女微微停顿了下,眼见这局已没得挽回了,便顺势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亲王殿下好好说明一下到底是何事‘如此重要‘以致于连女神的赐福都必须打断。”话语中没说出的未了之意却是非常清楚,如果你没有给我个可以接受的理由,那么你就惨了。
索唯傲然一笑嚷声说道:“圣女殿下放心,索唯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着,高手的气势一闪即逝,却已足够震慑全场。
圣女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似乎完全不知索唯亲王竟也是一个高手。
索唯亲王扫了扫全场,在看到我时略微皱了皱眉头,却不停留马上移了开去,最后停在了从开始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的意维坦王身上,轻轻咳嗽一声,索唯脸容一整,正色道:“各位大人都是我意维坦的国家栋梁之才,为了我意维坦的荣誉而汇聚一堂、共同努力,为了意维坦的繁荣和富强而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正因为有了你们以及你们的祖祖辈辈这些为了国家利益而忘却私利的崇高之士,我们的国家才能在雪舞大陆上始终屹立不倒,并不断的兴盛发达,终于取得今日四分天下之局势。各位大人及各位身后的家族实在是居功至伟。”
索唯讲道这里,微微顿了顿,眼见全场的情绪已被调动起来操纵于己手,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流淌着高贵血液的人们,你们不仅仅是家族的骄傲,更是我意维坦的骄傲。但是”索唯话锋突然一转,我心中一跳,暗道:来了。
“现在竟然有一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不但欺骗了我们英明睿智的皇帝陛下,我敬爱的兄长大人,更恬不知耻的自称是我意维坦皇族的公主,请女神宽恕我的失仪,我感到无比的愤怒与痛恨!这是无耻的阴谋!更是对我们高贵血统的公然藐视和严重的挑衅。我请求用最残酷的刑罚来惩罚她,给世人以最严厉的警训!我皇室的尊严不可冒犯,高贵的血统不容玷污!”
话未说完,新月已经惊呆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愣愣的看着她认了不到几天的叔叔,全然不知怎么回事?小脸上一片惨白,眼眶儿已红了一圈,泪珠在里面滚啊滚,将掉未掉。
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你个混蛋!眼看着新月受困而不能上前安慰,心中不禁涌起对索唯的怒火,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挑动情绪的本领确实有一套,而且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功地使贵族们无论是哪一方的,现在都不得不与他站于同一边将矛头直指向新月,更高明的是他片言只语都未提及到他的真正目标——那站在左首的意维坦王。
家族血统的高贵不容冒犯,是整个意维坦贵族层的通识。如果新月没有皇室血统,那么便会被当作是冒认公主的骗子,正是犯了意维坦贵族们的大忌。
现在看来新月不是公主的可能还要大点。只是我仍不清楚到底真正的公主又在哪里,又是谁将新月推到前台来的。至于原因,我似乎模模糊糊的抓到那么一点,但仍不是很清晰,总觉得似乎漏了什么似的,不能将整个连接起来。
话一说完,刚刚还能保持着安静的贵族们已纷纷议论开了,声音虽小,但是意维坦王这方阵脚已乱,贵族们投向新月的眼神中已开始带着怀疑,有的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不屑和鄙夷。
“而这个女人现在更堂而皇之站在黛娜蒂尔赫莱斯女神的宫殿里,还妄想承受女神的恩德,你们说,她是否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索唯方面的人早已忍不住跟着叫喊起来,而皇帝这方则显得惴惴不安。无论是意维坦王被欺骗了抑或是意维坦王处于那个大家都知道的理由编造了这个谎言,他都已经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更犯了贵族的大忌。
无论是哪个国家,即便身为皇帝,他的宝座仍需要贵族们来支撑巩固。若是犯了众怒众叛亲离之下,皇帝,也只是拿来被推翻的东西。
不出声的贵族们,纷纷将目光投向站在首位的皇帝,等待着他的解释。其实大多数人心里恐怕已经倒向索唯亲王了。如果索唯所说的是真的,意维坦王的解释顶多也只能够让他体面的下台而已。
“新月乃是凯因兹伯爵奉本王之命寻找归来的,当然是本皇的亲生女儿。皇弟千万慎言。”一直没有开口的意维坦王终于开口了,奇怪的是他的言语中似乎并没有反击的意味,更隐隐的几乎将事情推给凯因兹。
这只是弃卒保车的政治策略吗?
“皇兄的英明睿智天下皆知,只是皇兄身居皇位统领百官,日理万机,底下人暗地里的小动作皇兄当然没时间去理会了。”索唯轻轻的讽刺一下,突然转头对着凯因兹喝道:“凯因兹伯爵,你可知罪?”
凯因兹在此时候竟仍然是满脸的悠然,一点也不想大难临头的人。只见他上前一礼,道:“微臣愚钝,请亲王殿下明示。”
索唯目光凌厉,直刺向凯因兹眼中,厉声道:“凯因兹伯爵,本王问你,为何找个假的公主出来谋骗我皇,你居心何在?!”
此语一出,全场大哗。庄严肃穆的神殿顿时成了南街的菜市场,指责声有之,斥骂声有之,不屑声有之,一时间热闹非凡。而身为主人的圣女竟然也不加制止。
只是,我发现圣女身边的一个祭司已趁着混乱从后殿溜了出去,而身后的祭司们马上补上,仿佛从没动过一般。心中忽有所感,一转头往台上的两人望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的意维坦王和索唯的眼中却同时掠过一抹戏虐的嘲弄,那神色竟是如此相似。
凯因兹似乎大惊失色,失声道:“亲王殿下明鉴,凯因兹对我意维坦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从没有过一丝疏忽,又怎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你是说本王冤枉你咯!嗯?!”索唯往前踏上一步,身上的气势陡地拔高,声音也加重了几许。
“臣不敢。”凯因兹忙告罪到,“臣绝无此意。”
“哼!量你也不敢。”索唯道,“那你还有什么话说?”
“亲王明鉴,微臣奉我皇之命前往雅特首都天梦城寻访一位名叫——咳哼”意维坦王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凯因兹的发言。
凯因兹微微一顿,明白皇帝不想让众人知道具体情节,于是马上接口道:“新月的女孩。几经周转,其中虽有危难,但我皇洪福齐天,微臣幸不辱命,终于将新月殿下安全带回。此时,臣方才知道原来她便是我皇的三公主啊,所以叛逆之说,臣真是不知从何说起才是。”
“哦?”索唯明线不信,眉毛一挑,正要说些什么。
意维坦王已先行出声,道:“本皇所知的正如凯因兹伯爵所说的一样。不知皇弟还有什么疑问吗?”
索唯脸色微微一变,转过头来,望着他的兄长,不说话。
大殿上一片寂静。
良久,一声叹息缓缓响起,“皇兄,莫非真的是你编造了今日这天大的谎言?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么?即便真是如此,为了我意维坦的强盛,只要皇兄你一句话,索唯必定解甲归田,你又何必出此下策呢?”声音远远的传出。
寂静。
左边的贵族们脸上先是写满了不信,但是转瞬便化为恐慌。因为,大殿外正不断的涌入一群银甲士兵,有人更是不觉惊呼出声:“银辉!”
来的正是索唯亲王所统领的首都禁卫军,守卫意维坦首都布雷的最强兵团——银辉。
虽然真实的情况未必真如索唯所说的一般,但是意维坦王那声打断凯因兹的咳嗽却使得事情对他相当不利,而索唯想必就是料定了这点才会挑上了凯因兹开刀的。
不过事实上,此时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左边贵族们脸上的惊慌已经说明了一切:没有料到索唯竟敢完全藐视神殿的尊严就在今天发动叛变而完全没有准备的意维坦王至此似乎已一败涂地,回天无力了。
新月倏地跌坐在地上,双目茫然。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了这个小女孩的承受范围之外了。真气暗暗提起,我已做好出手的准备,至于仍不出手的原因,却是因为我心中隐约觉得事情并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哈哈哈”果然,意维坦王竟是毫不在意,长笑出声,只听他嚷声道:“皇弟啊,隐忍了多年的你,终于露出你的狼子野心了吧。也好,我们便在今日作个了断吧。”
说着,他迎上了索唯的凌厉眼神,虽是声色俱厉,但是在我的刻意留心下,我却分明见到了这位皇者眼中的那丝戏虐之色更浓了。而这一切,不论是他身后的圣女及众祭司们还是他下面的一众贵族们都没有留意到。
“圣女殿下,请动手吧。”终于,意维坦王揭示出了他最后的资本。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柄剑,一柄泛着淡蓝光辉的短剑,象征着水神殿圣女身份的水之神剑——“克雷亚”。
克雷亚透体而过,他惊讶的看着透出了自己身体的剑尖,嘴角溢出一丝苦涩,颤声道:“为什么?”
血液沿着剑身缓缓流至剑尖,汇成一点,滴落在地上,发出“嗒”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尤为清晰。
他没有得到回答,剑快速的抽了回去,圣女静静的立在他的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的与满脸错愕的索唯对视着。
意维坦王的身躯缓缓往地面倒下,他眼神渐渐的涣散开来,然而,即使在这后一刻,他眼中的那抹戏虐仍没有消去,甚至,似乎还多了点什么,而且绝不是将死之人所常有的恐惧。
“砰”,意维坦王的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全场人这才反应过来。场下贵族不论是哪一方纷纷鼓噪起来,对着圣女及一众祭司怒目而视。
新月早在克雷亚刺进她父皇身体的同时昏了过去,倒在地上人事不醒。而我则再也忍受不住看着她受苦,几个纵跃,来到她身边将她抱起,然后再一个倒纵退了回去,同时将功力提升至极致,锐变后的真气沿着轨迹在我体内飞快的运转着。
刚一停顿,四周便被几个银辉围上了。我也不去理他们,除了真正的高手对我有用,否则银辉士兵这种战场上的无敌雄狮估计要来上一个中队才可能会起作用。
当然,吸收了上次的教训,我也不敢大意,更何况那几个强得变态的家伙现在都还没出现,谁知道他们到底躲在哪里。微微分出一点真气留意四周的情况,我继续看着面前的这出戏。
我知道,好戏现在才要开始。而这场戏剧,也即将落幕。
“圣女殿下,你这是何意?为何杀我意维坦皇帝陛下?”索唯淡淡的话声倏然将所有的声音压下。随着他的话声响起,贵族们纷纷安静了下来,无论是哪一方的贵族们这时都站到了索唯身后,局面变成了意维坦的贵族与神殿祭司两方对峙着。虽然没有继续说话,但是他们脸上写着的愤慨却绝对清楚的表示着他们的心意。
我静静的看着,心里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属于意维坦王那边的人愤怒还说得过去,但是另一边的人他们本来不就是要反叛吗?为何还——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对他们来说,都是意维坦的贵族。他们,都只忠于这个国家。即使是那些支持索唯的人也只不过是想要意维坦王让位给索唯亲王而已,并不想真的伤害意维坦王的性命。说来这种想法似乎相当的奇怪,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在意维坦的历史上确实存在,并逐渐演变为一种另类的“传统”。
毕竟谁都不愿成为弑君叛逆的乱臣贼子,而圣女突然来这么一下,等于是将他们的罪行完全变了性质。至少在他们来看,是这样子的。
而现在,我也只是略微感到了疑惑,并没有细想,毕竟,这不是关键。
不过索唯这家伙还真是冷血,眼看着亲生兄长死在自己面前,语气竟还能如此的平静。莫非他早已知道这样的结果?
刚如此想的时候,我马上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圣女的手一挥,神卫们突然间从大殿的各个方向冒了出来,人数竟不比大殿内的银辉军少多少。
这一来,场上局面立时逆转。
虽然银辉军的人数众多,但是索唯亲王带来的并不多。毕竟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很容易便被发现,特别是在这草木皆兵的时候。而进入大殿控制局面的更是只有一百来人,其余人则留在外面以防生变。
可现在骤生突变,眼见得大好局势突然逆转,转瞬间,所有的银辉已全部躺倒在地上。
而索唯竟还隐忍得住,只是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得难看了许多。
“嘿嘿”冷笑了两声,索唯冷然道:“你还真是煞费心机,不惜血本。不过,本王想请问你这个圣女一声,水神殿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的神卫?!”这句话问的是绝对有道理的。水神殿与其他国家的不同,因为水之女神黛娜蒂尔赫莱斯厌恶争斗的关系,水之神殿得神卫人数一向不超过十个人,这也是索唯为什么会只带了一百人进来的关系,只是他显然没料到圣女竟会如此大手笔。
圣女微微一笑,笑得很甜,然而我却突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亲王殿下为国事操劳,尽心尽力,这等小事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更何况,现在我似乎不需要向您解释任何事情哦。”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语气甚至还带有点调皮,但语气中的威胁和得意却不加任何掩饰。在这一刻,我再也无法将刚刚那双倏地亮起光彩的眼眸与眼前的这个女子联系起来,脑海中所能想到的仅仅只剩下“可怕”这个形容词。
“哼!”索唯刚刚才这么讽刺过他的皇兄,没想到这么快便被讽刺回来,虽然嘴上不说,但脸上的不自然却怎么也消散不去。更何况,现在局势大逆,命悬人手,也轮不到他来发火了。
“圣女殿下到底意欲何为呢?”索唯深吸了口气,平静的问道。
“很简单。”圣女仍然甜甜的笑着,只是她所说出的内容却绝对与她脸上的表情不符。“只要亲王殿下也在这里去世就好了。请放心,我一定会将您与您的皇兄风光大葬的。”
索唯不怒反笑道:“哦?那可就要多谢圣女殿下了。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新丧,本王断不可现在离去。”
“原来亲王殿下竟是在烦恼这个吗?其实大可不必。”圣女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然后手一指指向我怀中的新月,说道,“那里不还有一个意维坦的继承人吗?”
场上诸人静静地听着,没有人说话。
而我则在圣女指向新月的时候,瞬间明白过来,前后事情一点一点全部连接起来,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圣女,或者应该说是神殿的阴谋。
索唯嘴角掠过一抹不合时宜的冷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圣女殿下向皇兄发出神殿将会支持他的信息,也只是为了安他的心咯?”
圣女仍然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不,不对,以你的才智,断不会如此而已。嗯,是了,你是为了今日之事是吧?!”虽是疑问句,但是索唯却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想来,即使没有了新月,你也必然准备了其他的理由,将我们聚集一堂。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准备了这么一个舞台,根本就是为了引我出手,好让你有正当的理由好将我跟皇兄以及所有反对你们的人一并解决掉,然后让你们选择的傀儡上台好控制一切,从而窃去我意维坦的皇冠!!”
“从头到尾,你根本就不曾准备过要支持我皇兄,对吗?!他跟我一样,是绝对不可能把权力以任何一种形式放给你们!”索唯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他跟我一样,必须死,对吗?!”
“您很聪明,也很敏锐,从我的一句话里便可以推测出这么多事情。您说得没错。您确实有身为皇者的才能。”圣女幽幽叹息道,“可惜您与您的皇兄不和,给了我们机会,否则的话——”
虽是赞叹,但话中的讽刺之意更为明显。
索唯哼了一声,接着道:“不敢当。圣女殿下雄才伟略,论心计之深、手段之狠、出手之准,索唯自叹不如。只是可怜我兄弟争斗半生,到头来,竟是被你一小小女子玩弄于掌心之上。哎——”
说完,一声长叹,竟似是万念俱灰。

威里斯山,郎玛南面的骄傲。
现在,它就挺直的矗立在我们的面前。而两天前,我们刚离开郎玛的魔森。
雪舞历1042年冬始月初七,雪祭。
传说中,冬之女神西密莉雅莉丝汀在这一天诞生,天降祥瑞,其羽洁白、轻盈,仿若翩舞之白梅洒落凡间,是为雪之初降。
而这之后,每年的第一场小雪都会在这一天降临,那是告诉人间西密莉雅莉丝汀已经来到了的讯息。
随着慢慢的往威里斯高处攀去,天似乎越来越近了。但是天上的阴沉也更显得明显,仿佛正酝酿着什么一样。
罗密得的光辉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但是温度却仿似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弃下了跟随了我们一路的马儿,它们无法跟着我们一起翻越面前的高山。
小公主紧偎着我的身子,正不断的瑟瑟发抖着。即使已经穿上了事先准备好了的冬衣,她的小脸仍冻得发青,小手不断的相互搓着,口中还不断往手里吹着气。
虽然欧文有想过可能我们会走小路,但也仅仅只是可能,毕竟选了这条路后,一路走来竟会如此平安,事前又有谁能够想道呢。
即使是事前让我们心惊胆战的魔森,除了中途被突然窜出的“水柔”吓了一跳之外。此外,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出发前所准备的冬衣,也仅仅是为了接下来可能提早出现的寒冷天气作以防万一的准备而已,而不是为了现在翻越这终年积雪的高山而准备的。
我心疼的拉过厚厚的斗篷,将她包在怀里,替她挡住山上的寒风,搂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让她的身子紧紧的贴在身上,她的双脚微微离地,带着她一起往前奔去。而原本与她“争吵不休”的水柔不知是否也感到了寒冷,亦或是为了帮她取暖,现在正卷在她的脖子上蜷缩着,不仔细看的话,准会以为那是一条水蓝色的围巾。
走在最前面的仍然是欧文,别看他已一大把年纪了,手脚却仍极为灵活,也许,这便是剑士的命吧,到老仍不得解脱。
正因为仍使得动剑,所以才放不下剑。
这是剑客的幸运,同时,它,也是剑客的悲哀。
回头望了望,达克这个狂战士显然不把面前的这点点寒冷放在眼里,不知是他没穿呢,还是欧文根本就没有准备他的份。他现在仍旧穿着他那标准的战士装,只有脚上跟我们一样换上了鹿皮靴。
对于泰克族人来说,冬之女神西密莉雅莉丝汀是他们唯一信奉的神氐。
他们相信,西密莉雅莉丝汀女神赐予他们力量,抵抗寒冷是女神赋予他们的特长,同时也是冬日里女神帮助他们制胜克敌的恩泽。
他们对雪,充满了景仰和敬畏。
因为,雪,代表着他们的神——西密莉雅莉丝汀。
记忆中,克莉斯姐姐仿佛这么跟我说过。想起她,我的心不由一黯。随即便下了决定,解决了小公主的事情后,我便要去追寻她的踪迹。希望小公主能给我提供些线索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她本身就是最大的线索。
忽然,不知是什么东西轻轻的落在了我的手上,一凉,我蓦然回神,本能的抬起头来。
天空中,纷纷细细的飘扬着的,淡淡的白色的雪花,带着轻轻的问候,慢慢的在空中舞动着。
不由自主的,我们一个个的脚步都慢了下来,痴痴的看着今年的这第一场小雪。
“尊贵的女神在空中轻轻的舞动着雪之祭祀,她身上那洁白无暇的羽,随着她的舞将祝福洒向了凡尘,她的仁慈将随着雪,披泽大地——”那边,达克已经跪在了地上,双手合于额头处,慢慢的对着天空拜倒,嘴中喃喃念着泰克族的感念礼语,向西密莉雅莉丝汀赐予的祝福表示尊敬和感谢。
怀中的小人儿不安分的骚动着,探出了小脑袋儿,跟着我们一起看着这人世间最为纯洁的美丽。
一时间,我们全部都看得呆了。连一直催着赶路的凯因兹也楞楞的注视着这份感动。
这场雪,仿佛突然将人世间的罪恶全部洗尽了一般。
轻轻的伸出手去,接住,凉凉的寒意化成了水,仿佛洗去了我们身上那属于尘世的烦嚣一般。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小公主似乎忘记了寒冷,离开了我的怀中,兴奋的跳着,叫着,放肆的转动着,随着空中那飘飞着的白雪,舞动着她那娇小的身影。
她那亚麻色的发儿上点着点点雪白,仿佛带上了雪作的花环,在空中舞动着她的欢乐。
恍惚间,似乎是西密莉雅莉丝汀出现在面前,轻轻的舞动着。
我们一时间全部看得呆住了。
时间仿佛就静止在这一刻。
这一刻,没有追杀,没有血战,没有阴谋,没有诡计,只有,她轻轻在雪中翩翩飞舞的身影。
她轻轻的哼着那首令我熟悉的旋律,放肆的在雪中欢舞着,就好象是那雪的精灵。
一直以来眉头紧皱的凯因兹与欧文也露出了微笑,连一向仇视我的帝特此时的眼中也变得平淡,亚文脸上的沉重也渐渐的变得平和,而达克恐怕早把她当作是西密莉雅莉丝汀的化身了。
原本的严寒在这一刻仿佛竟是清凉的风儿,吹散了心头的压抑。
当我们再一次出现在威里斯山脚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虽然凯因兹很想马上便赶回去,但是最终还是欧文的建议得到了执行。
而凯因兹也不得不承认欧文说得有理。
欧文说:“刚下得山来,大家也都很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补充体力。明日我们只需穿过你面前的这片布提亚森林我们便可以到达布雷了。一路上走来这么平静,想必那些杀手们一定是追错了方向了。
“而且现在我们已经身在意维坦了,甚至可以说我们已经在布雷境内了,即使你说的追兵是雅特很有权势的贵族好了,他总不至于在布雷附近动手吧。即便他们真的在前面布下了陷阱,以我们现在的这种状况,去也是送死。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便是好好休息一晚。明日,让我们为这趟惊险之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圆满吗——”亚文的声音低低的,却在我的心中重重的震了一下。
达克大力的拍了拍亚文的肩,大拇指一竖:“你是好样的。”亚文微微苦笑,却不再说话。
“如果这一路上没有我们可爱迷人的小公主,我们可能根本撑不下来。呵呵。”围着篝火,欧文微笑着说道。
“看您说的,这一次要不是有欧文先生你们四位顶力相助,我们三人怕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凯因兹很谦虚的道。
“哪里哪里”嘴里是这么说,欧文脸上得意的笑容却没有停过,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悲哀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突然感到衣角被拉了拉,微微低头,是怀中的她。
“您,您——明天之后,您会离开我吗?”她深邃的两点凡星此刻似乎蒙着淡淡的水雾,低低的声音中填满了深深的期待。
“不会。”我凑到她的耳边低低的道。
微抬头,见到帝特的目光又往我扫来,我笑了笑,继续对她道:“当然不会啦。你可还欠我几个问题呢?可爱的小公主,莫非你想赖帐?哈哈。”
似是没想到我会大声回答的她羞红了小脸,不依的在我的胸口轻轻的捶了两下,我忙作势讨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惟有帝特仍是一副不屑的脸庞。
众人的笑声使得她更加不知如何自处,又重重的捶了两下,然后把脸儿藏在我的怀中,再也不肯抬起。而众人的笑声更欢了。
只是凯因兹眼中的那份担忧并没有躲过我的一瞥。
看来,事情还没完呢。
也许,这,只是刚刚开始。
夜,渐渐的深了。
仿佛欲与西密莉雅莉丝汀比个高低似的,依莉娜穿起银白的轻衫,慢慢的走进了夜空。
围着篝火,众人都已经睡了。
我轻轻的挑动着烧得“噼噼啪啪”作响的树枝,便望着天上的依莉娜,看着两位女神仿佛斗气般的比着各自的衣衫,嘴角不觉带上了一丝微笑。
“您,真的不会离开我吗?”小公主低低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微微苦笑,低头看去。原本以为已经睡着了的小公主此刻正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深深的注视着我。她雪白的小脸在火光中映得发红。
“我的小公主——”对于穷追不舍的女孩,先哄哄她肯定会事半功倍。而我正打算哄哄她。
但是,她仿佛深知这种手段似的,没等我说完,直接将我打断,让我的计划付诸流水了。
“请您不要再称我为公主。”她的语气中竟带着淡淡的忧伤和一丝隐隐的坚定,“我不要做公主,我也不想做公主。”
我微微带着诧异的看着她,楞楞的,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公主总是寂寞的高高在上。公主没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她们是一群玫瑰花,即使美丽芬芳,但却永远长着刺儿,既伤害着别人,也伤害着自己。即使她们不愿,但她们始终也不能摆脱那身伪装。”幽幽的语气中带着本不应属于她的淡淡落寞和深深的感慨,我不由听得痴了。
公主本就是这世上最为寂寞的人儿。
她们作为政治工具或者交易的货品远比作为一个父亲的女儿或者作为一个普通的少女更为被她们的父亲所惦念着。
而也只有在她们被出卖的那一刻,那种被称做人民的生物才会记得他们有着这么一位公主,然后转眼淡忘。
即使偶尔有人记起,那也只是浩繁的历史巨本中简单的一句“我王英明神武,将某某公主嫁于何人换取了和平或者什么什么之类的。”
而她们,却为之付出了一生。
不论幸福或者不幸,她们连选择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对不起”楞楞的望着她那仍显青涩的容颜,心中涌起一种伤害了面前的这个女孩的愧疚感,我不自觉的便说出了这仿佛很少用的三个字。
她的手微微的抬了抬,掩住了我的唇,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我不要您说对不起。您并没有做错什么。”
顿了一顿,她眼中出现一丝欣喜,接着道:“我知道的,欧文老先生,达克先生,亚文先生,还有,还有您——都很疼我。你们跟着欧文老先生称呼我为小公主,我知道,这是你们因为都很喜欢我。
“但是——但是,请原谅我。并不是我不喜欢欧文先生或者你们中的任何一人,真的。只是我——我真的不想接受公主这个充满了寂寞和悲伤的称谓。特别是您——我真的无法接受您也把我摆在那个悲哀而无奈的位置上,求您了。答应我,好吗?”
那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少女淡淡的哀愁。而那眉目间浅浅的忧郁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我惊讶的发现,这个几天来从未与我分开的女孩仿佛在一眨眼间长大了,亦或是我一直把她当成个捧在怀里疼的小女孩呢?
“恩,好的,小——”声音愕然而止,我惊奇的发现,相处了这么多天,我竟然从没有问过她的名字。但是,却可以这么一直抱着她直到现在。
是我潜意识的不希望知道她的名字吗?还是根本就无所谓呢?
那又是哪一种无所谓呢?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不在意呢?
后者几乎可以马上格杀,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我会答应帮忙,不正是因为在意吗?
我喜欢她吗?像喜欢小妹妹一样?就像对芬妮?
不知道,芬妮是欧文老头的孙女儿,虽然我们年纪应该相差不大,但是却总觉得她是我的后辈一样,对她,我绝对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妹妹来疼爱。
但是,她呢?面前的她呢?
我问了问自己?
我不知道。
我回答。
怎么会不知道呢?
该死的,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很难吗?
不是的——
我知道自己喜欢她,甚至曾为了她差点被杀而发狂失控。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但是,我知道,这种喜欢跟对芬妮的感觉并不完全一样。
对她,我的感觉好复杂。
复杂?
对,很复杂。
复杂到什么程度呢?
很复杂就是很复杂嘛——
“新月。”她轻轻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之中,她的脸竟微微的红了。“这是我的名字。您可以这么叫我。”
“新(馨)——月?”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中微微一动,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不觉的便跟着重复了一遍。
“在。”她的声音甜甜的,仿佛充满了甜蜜和欢愉,尽扫刚才的忧郁哀愁。
对于女生变换脸色的速度,我只能用佩服得五体投地来形容了。不论是芬妮还是新月,她们对于脸部肌肉的控制,甚至超过了大多数的剑客对于手的感觉。
她一脸幸福似的偎进我的怀里,靠着我甜甜的笑着,不一会儿,便已沉沉的睡去。而我,却陷入了新的迷雾中。
新(馨)月?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早安,云先生。”今天凯因兹似乎起得特别早。也许是因为布雷近在眼前了吧,就连帝特的脸上也是洒满了阳光,望过来的眼光也显得不是特别的刺眼。
微微的笑着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回话,倒不是故意对他无礼,只是躺在我怀中的新月仍沉沉的睡着,昨天她睡得太晚了。
看着她睡梦中露出的笑脸,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一般。我实在不忍吵醒她,让她多睡会好了。
几天来,她一直便这么偎在我的怀中,最初的两天,每天醒来时我的腿都会变得麻痹,几乎不能动弹。
而后,我便下意识的运转着体内的真气,保持着血液流动的流畅。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连睡梦中我的真气仿佛都不曾停止过。
现在我几乎已经感觉不到酥麻,甚至还感觉到神清气爽。
在大约早晨八点钟的时候,我们将一切收拾停当,往布提亚森林的方向前进。
比起几天前的提心吊胆,今天大家仿佛放心了不少。毕竟只剩下一天不到的路程,我们便可以到达此次任务的目的地布雷了。
而且,这里已经属于意维坦首都的辖区了,对方看来是没有追上了。
只要穿过面前的这片布提亚森林,我们甚至便可以看得到布雷的城墙。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信心,连一向小心翼翼的欧文和凯因兹也放开了皱着的眉头。
但是,我总觉得这里面不大对头。
怎么说呢?前两次追杀,相隔的间隔是如此之短,而实力更是如此之强。拥有圣剑实力的剑士刺客,然后是杀手组织的刺客组。但是,接下来的这段路,却平静得就像是旅行一般。
开始的两、三天还可以说是对方追错了方向,但是对于可以在两天之内连续派出两组实力这般强劲的刺客来说的他们,可能就这么放过我们吗?
我可不敢奢望诸神将他们脑中关于“魔狱扁舟”的资料销毁。
同样的,我也不认为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会发生像欧文当年那样的魔兽大暴动,将他们全部给喀嚓了。
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追上来呢?难道他们放弃了?不可能,对方不像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舍得派出这么高级的刺客,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他可能放弃吗?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在前面做好了埋伏。
但是,这可能吗?
布提亚森林过后便可以望见布雷的城墙了。他们再大胆也不敢在意维坦的士兵面前公开追杀他们的公主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猜错了她不是公主好了,那么,那个不良中年人和他的侄子也是意维坦的贵族吧。
那么,森林中有问题?
他们真的这么大胆?简直就是豁出去了。
除非意维坦对这位公主根本不重视,否则这可是会马上造成国际纠纷的啊。
且不论后果如何,即便他们真的成功了,那意维坦与雅特维持了九年的友谊亦会马上灰飞湮灭。
新月身上到底藏了些什么,真的会令他们这么不惜一切么?如果真的是这般重要,那为什么意维坦却又只派了凯因兹他们去接她,而其后又完全没有人支援,甚至凯因兹连一点走大路去叫援兵的意思都没有呢。
一切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隐秘呢?
谜底,即将揭开了吗?
“布提亚森林,这里没有吓人的魔兽,事实上这里连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都没有。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小生灵们。而小家伙们似乎都很喜欢音乐,在夏天的夜晚,这里常常会演奏着大自然的乐曲。那是人间的大师怎样也无法模仿出来的真正的音乐——自然之声。”欧文似乎是十分的怀念。
“是的。”凯因兹接口道,“因此,布提亚也被称作天籁之森,在布雷是十分有名的。只是现在是冬季,又是早晨,我们是不可能听到这种美妙的音乐的。”
他的目光是对着靠在我身边的新月。他,他好象是在解释给她听?
突然涌起的想法增添了我的疑惑,如果新月真的是意维坦的公主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首都布雷附近有这么个有名的地方?
难道是我猜错了?
不可能!她所用的毫无疑问是皇族礼仪,这是假冒不来的,何况她又不是故意显露身份给我们看的。相反,正是她无意间的习惯性的礼仪让我认出了她的身份。
事情仿佛又绕回了原点,一切仍旧是一片迷雾,但是不要紧,布雷就要到了,迷团将要揭开。但前提是——我们能平安到达。
时间一点一点的在流逝,没有了音乐的天籁之森在寂静中慢慢的往我们的身后退去。
我的手慢慢的握紧了新月的小手,微微的捏了捏,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
几天来,新月已经差不多能够依此分辨出我的意思,她微微的往我身上靠了靠,将整个人贴近我,落在我弑神所能达的范围内。
即使是冬天,这也太静了。静得实在是太诡异了,除了我们几人的声音,我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这,实在是不大对劲。
欧文、凯因兹似乎也发现了不对,虽然嘴上依然说笑着,但是他们的距离在不只不觉中变得很近,达克似有意似无意的走到了我的左边。只有帝特和亚文仍仿若未觉,慢慢的走在我的身后。
这一切,跟那一次的突袭是多么的相似啊,危险的气息潜伏在空气中,蠢蠢欲动。
现在,最让我感到奇怪的便是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今天会通过这里的,还是说,自从我们选择走小路以后,他们便来到这里一直埋伏在这里?不,也有可能,不对,对方肯定也有熟知这条路线的人,他们可以轻易的估计出我们到达的时间。他们是想趁着我们经过魔森又翻过威里斯体力大减时下手。
他们对凯因兹确实很了解啊,知道他迫不及待的想赶回布雷去,会一路直赶回去。但是他们没算到的是,欧文坚持要休息后再走,更没想到的是心急赶路的凯因兹竟然会同意了。
估计错时间大概使他们昨夜在这里吹了整晚的冷风吧。
悄悄的运起真气,突然涌起种奇怪的想法,真气使我在战斗中的动作变得迅速,我的身体变得轻盈,如果我将它聚到双耳呢。
仿佛是听到了我的想法似的,真气缓缓的沿着体内的脉络慢慢的聚到了耳边。
心中一震,我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宽广起来了,请原谅我用这么模糊的形容词语,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
是的,宽广。我的整个心神仿佛整个儿融入了布提亚森林,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整个自然。
那并没有陷入沉睡的针松正向我这个新加入的伙伴表示欢迎,那微微飘动着的是,风元素?风元素轻轻的在我身边绕动着,画着奇怪的图案,就好象,好象是什么手势一样。而我的耳边更似乎传来了来自远古的声音,在轻轻的念颂着。
蓦然一震,我仿似从天界掉回了人间,刚刚那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完全消失,但刚刚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甚至于风元素在我耳边的低喃现在我仍然清楚的记得它们所念颂的是什么。
怎么回事?
我再次运起了真气,慢慢的聚到了双耳。但是这次却再也无法进到刚刚那般玄妙的境界了。
就在这时,耳中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喝,甚至连距离都可以听得如此的清楚。
而就在下一刻,我听到了上次那令我发狂的罪魁祸首的声音。而且,不只一个。
“嗖嗖嗖——”无数的蓝芒呼啸着往我们袭来,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新月。
早有准备的我,随手将新月一拉带到身后,右手弑神在第一时间出鞘,在身前舞成了一团青色的光圈。
“当当”之声不绝,袭向新月的毒箭无一遗漏的落在我身前的地上。阳光下,短箭上的蓝色光芒闪闪的,煞是好看,但我们没有一个人不清楚它有多么的危险。
而在我挡住了毒箭的瞬间,站在最前面的欧文、凯因兹已经拔出了他们腰间的剑,往来处冲去,达克的双手剑也瞬间从他的背上落到了他的手中,并向前冲去。
帝特、亚文则是微微一楞然后马上挥剑跟上。
“卑鄙!”帝特骂出来的话此刻与我心中所想的竟是如此的接近。
我的双眼中冒出了怒火,这群家伙一而再的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妄图夺取一个少女的生命。
士可忍,孰不可忍。
仿佛感应到我心中那不断攀升的杀意,弑神微微的骚动着,发出了一声清鸣。
我蓦地一震,立时冷静下来,心中轻轻的道:“多谢你了。”
回身握紧新月的小手,轻轻道:“别怕,有我在。”
她点了点头,乖巧的缩进了我的怀中,双手搂紧了我的腰际。
微运真气,左手将她抱得微微离地,右手弑神轻轻的画着奇异的轨迹,这是昨夜在想起威里斯山见到的落雪时,心中所自然而然涌现而出的剑技,我为它取名为——碎雪。
碎雪在空中轻轻的转着圈儿,仿佛翩翩起舞的西密莉雅莉丝汀,在她的身边绕着的雪花仿佛被吸引了似的,纷纷落往了弑神,却在接近的那一瞬间变得粉碎。
搂着新月我加入了战团,弑神一次次的划出,收回,但是始终没有溅上一滴血。
碎雪,仅仅是碎,雪并没有消失。
我的剑,在空中微微的划着,仿佛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一丝用力,但是却又在一瞬间变得快似闪电。
没有人能躲得过我的一剑,但是,也没有一个人在我的剑下丧生,不过他们同样也别想再继续战斗下去。
自从上次失控以后,我便不敢让自己轻启杀机。我实在是害怕自己的那副模样,更怕那副模样会吓会了新月。
碎雪,也许便是带着这份对杀人的犹豫而降生的吧。
然而对方手下却绝不容情。
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慢慢的,我们几人所占的圈子越来越小,而对方倒下的人虽然在减少着,但是人数仍然太多了。
“亚文!”达克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一回头,亚文被对方三个人的剑同时刺入了身体,而他也在最后的反击中砍掉了其中一人的头。
达克怒吼了一声,双手剑重重横扫而出,抢回了亚文,然而他也已经断了气。
凯因兹与欧文携手堵在了我的右边,将右边的敌人死死的封住,不让其踏入一步。但是,他们的身上已见伤口,血在不断的流着。
而帝特则紧紧的跟着达克,左边已经岌岌可危了。
只好冒险了,我心中无奈叹道。
“你们保护她。”我放开了新月的小手,同时将四人换下,他们依言退下,将新月团团围在了中间,一人守着一角。而从撕杀开始到现在,虽然过去的时间不长,但众人消耗的体力却甚巨,再这么下去的话,大家只有完蛋。
所以我只好冒险了。
只有祈祷“碎雪”真的能够做到碎雪这般厉害了。
带起了片片寒气,弑神出现在战场各处,运起了真气的我,提气纵身,身法极为轻盈,最适合以寡敌众的游击战斗。加上没有了保护新月的负担,我的人变得跟我的剑一样的迅疾。
青芒仿佛狂风瞬间席卷了大地,弑神每一次挥出,都至少会有两三人倒下。开始时,我仅仅是绕在四人组成的防护圈周围,而现在他们的身旁已经躺倒了至少二三十个无法继续战斗只能躺在地上呻吟的人了。
我的剑越出越快,不断的使着碎雪剑法的我对于碎雪的领悟越来越多,挥剑也越来越是符合碎雪之意。
而此刻,沉醉于剑技的我并不知道我的人影在众人的眼中渐渐的都不是很清楚了。他们只见到一阵白光,一道青芒仿似鬼魅般出现在战场的各处,那里便倒下了一片人,仿佛冥泉的主宰冥神对于生命的掌控一般,不论对手是什么职业什么等级的,都没有人能够在我的剑下撑过一回合。
他们是杀手,但并不是不怕死的疯子。现在,即使我告诉他们我不会真的杀了他们,而只会让他们躺上几个月,估计他们也不会相信。毕竟,至少已经有六十个人以上正躺在他们的面前呻吟着。
他们呻吟着的不单是他们的消逝的勇气,而且也将剩下的敌人的斗志渐渐的消磨殆尽。突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是魔鬼!!!”
紧接着,原本处于绝对优势的杀手们,在那些躺在地上的同伴们痛苦的呻吟声中放弃了他们原本几乎已经完成了的任务。他们轰的一声,四散而去,甚至连兵器掉了都没有一点点停下来拾取的意思。
布提亚森林突然间又回复了刚刚的冷清,仿佛出现的突然似的,结束的也十分的突然。只有地上躺着的那些黑衣人发出的呻吟声此起彼伏的响着。
微微睁开双眼,诧异的我望着面前那几个眼中同样写满了说是诧异不如说是惊异的同伴,彼此一阵沉默。
而这时,新月挣扎着冲出了几人的包围,挥开了凯因兹抓着她的手,扑进了我的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还握成了小小的拳头,不断的在我的胸口用力的敲着。
对着众人,我微微苦笑道:“刚刚是怎么回事?人呢?怎么都跑光了?”
此刻,帝特张大了他的嘴,楞楞的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凯因兹则是忧虑的看着我搂着新月的手。
欧文叹了口气,似是忘了我的嘱托,像是解释给他们听,又像是喃喃自语道:“圣剑就是圣剑,真不是盖的。”
“废话。”达克看着倒在面前的亚文,不满的接了一句。
轻轻的对话在一瞬间仿佛是响雷般在凯因兹、帝特两人的耳旁炸开。
凯因兹在略微惊异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而帝特望向我的目光几乎在一瞬间变得充满了崇敬和景仰。
他的目光令早已习惯了他仇视目光的我打了个寒战,我想起了第一次听到欧文这么说的时候,芬妮的反应。
这个误会不能再让它延续下去了,我坚定的对自己说。
“原来您竟然是十二圣剑之一啊”耳旁传来了新月细细的声音,但却仿如响雷般打在了我的心上。
她她她——她现在的语气,就跟芬妮当时一模一样。接下来该不会就是?
天啊,不是吧,饶了我吧!
“救命啊——”
那曾经出现在迪雅市内的惨叫声再次的出现,并在布提亚森林的上空久久的回荡着。

天空中的阴霾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呢?
轻轻的叹了叹,望了望穿在身上那仿佛熟悉却应该极为陌生的贵族式服装,再叹了口气。
“云殿下,您又下床乱走了。”少女的声音甜甜的,细细的,柔柔的,本应该是极为赏心悦耳的,但此刻她的话声中却充满了极为固执的坚持。
“是是是。我马上回床上去,好吗?我的小天使。”随口调侃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喜欢看她脸红红的样子。谁叫她这几天老是约束我的行动,不许我随便下床啦,不许我到处走啦,不许我一个人出门啦等等等等。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温柔美丽而又善良可人的女孩为什么会这么不“体贴”?
她的小脸蛋儿红了起来,急冲冲的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便伸出她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挽着我的胳膊,搀扶着我,仿佛我是什么重伤病人似的。而她的手儿挽的紧紧的,好象害怕我逃跑似的。
微微苦笑,我的信誉这么差吗?
“我说,小美女啊,你需要抓得这么紧吗?我的信誉有这么差吗?”我郁闷的问道,虽然在这修养的几天内我曾偷偷的下过四十几次床,又偷偷的溜出去三、四次,也不需要这样子嘛。
“需要。而且绝对有必要。”她好象根本不在意我的诉苦似的,直接就把我给否定掉了。不是说意维坦的女生都是十分温柔的吗?为什么我身边的她偏偏是个例外??为什么明知她是个例外,却还把她派来照顾我,凯因兹伯爵你是故意耍我的吗?
五天前,当我们穿过最后的屏障布提亚森林,终于来到意维坦的首都布雷之时,从迪雅出发时的二十九人,只剩下我们六个。
雪舞历1042年冬始月初八,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
当我望见布雷那仿佛血色的城墙时,脑中瞬间穿梭过无数的画面,时而仿佛身在坎布地雅,时而又仿佛就出现在面前这座古老的城市。
在这些仿佛毫无关联的画面中抬头、低头,却都同样望见她那一张模糊却又仿佛熟悉的脸儿。心中一颤,一震,一抖,接着,我便在身旁同伴的惊呼声中昏了过去,再次失去了意志。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却仿佛在我昏睡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我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然而这却是事实。
“伯爵?公主?”虽然早已猜到,但一经证实却仍然有几分失落。身份的公开代表着我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子对她了,而她也不可能再如之前一般靠在我的怀里取暖了。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面前的侍女清楚的告诉我,不是我的幻觉或者我的听觉出错,是三公主殿下和凯因兹伯爵大人将我送到这里修养的。这里是皇宫的别苑。她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本来凯因兹想让我跟欧文、达克一起到他家静养,但是公主殿下十分坚决的表示要将我留在宫内静养,最后凯因兹无奈答应了。
当新月身着意维坦皇室的公主衣裳来到我的面前的时候,在那一刻我清楚的见到在满脸的亲切笑容下那深藏的哀伤。她眼中那一点荧荧的闪烁,似乎在向我哭诉这几天她的不愉快。
我的手不自觉的伸了出去,想把她揽回怀中,但却终于放下了。帝特就站在新月的身后,他的眼中燃烧着渴望,而他的手就按在剑柄上。
当然,放下手并不是因为怕他,我没有怕他的理由。然而我不想连累新月,因为,她现在是公主,不再是那个整天依在我怀中的小女孩了。
我楞楞地看着她,却不知说道什么才好。
“您——您好了吗?”新月轻轻的在我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眼前明明同样却又完全不同的人儿,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我只能回答:“好了。”
“您——您没什么对我说的吗?”新月的身份虽然已经在一瞬间发生极大的变化,但是她的小心腼腆却仿佛没什么改进,旁边那么多人看着,她的小脸儿不自觉的便红了。
“你——”微微苦笑,我道,“你真的是公主?”
“是。”她的声音很低,她的脸色在一瞬间黯淡下来。
“为什么瞒着我们?”我很平静的问道,事实上我已经被那些杀手的行动搞糊涂了,我的心内实在是十分的好奇。
“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母亲只是从小便教我礼仪,但她甚至没有告诉过我任何——”她的脸色更为黯淡了。
“咳咳”凯因兹轻轻的咳了一声,新月抱歉的对我笑了笑,没有把话说完。
我不满的瞪了凯因兹一眼,然而此刻却不是在旅途中。
而他也不只是凯因兹。
所以他并没有害怕或者像以往缩回去,而是很优雅的行了个贵族的问候礼,然后道:“云殿下,您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多谢‘伯爵大人’的关心。不过,我只是一介平民,没资格称殿下的。”我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却又稍稍的在伯爵大人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微微的刺了他一下。
饶是凯因兹经历丰富,也被我说得俊脸红了一红。
“殿下说笑了,你身为天神殿十二圣剑之一,无论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都绝对有资格用殿下这两个字的。”
“我不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这件事的干系实在是太大,必须分辨清楚才是,最终还是给了他真实的答案。
“老弟啊,你又何必不认呢?”欧文那为老不尊惟恐天下不乱的嗓音突然出现,更同时重重的落实了我圣剑的身份,虽然我真的不是啊——
这个死老头!狠狠的瞪了欧文一眼,吓得他马上把刚探出来的身子又缩了回去。
“云小子你没事了吧。”达克豪爽的笑声紧接着传来。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两个认识不久的伙伴,却已几次一起出生入死,早已结下一份深厚的友谊。
“我就说嘛,云小子肯定会没事的。怎么说也是圣剑嘛。”达克紧接着便说了下去——
无语。看着面前的诸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了,不,我想我再怎么辩解也没人相信——
“公主殿下,我们该回去了。”凯因兹走近新月的身边,轻轻的道。
“凯因兹伯爵,我想,我想——”新月看了看凯因兹,回过头来望着我对身后的凯因兹道。
“公主殿下。”凯因兹已经提高了音调。“虽然臣无权过问您的私事,但是臣不得不提醒您:您该回宫了,您也不想错过陛下特意为您准备了两天的洗尘延吧。”极为谦卑的话语中却写满了不容抵抗的压抑。
新月那黑色的天幕仿佛出现了星儿,荧荧闪闪的,美丽却让人心碎。她的手甚至她的整个人儿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突然,似乎是忘却了诸人仍正注视着,仿佛回到了过去,她包裹在那皇袍之下的羸弱细嫩的身躯突然整个儿扑进了我的怀中,靠在我的怀里,仿若极为依恋一般,室内诸人全部呆住了。
而在众人缓过神来之时,她却已退去,静静的转身往门口走去,将近门时,似乎仍舍不得,她回过头,那仿似惊鸿的一瞥,却终于让我见到,泪,已经流满了她的脸颊。
凯因兹是众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马上跟了出去,临走时他眼中的奇特神色令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就像青蛙被蛇盯上了一样。原本要提出的“约定”便被我吞回了口中。
而相对的,帝特的眼神就让我舒服得多了,至少他是直接的表示出不满的情绪,在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后,便跟上凯因兹走了。不一会儿,外面跟着来的那群侍女啊侍卫啊也都跟着走光了。
屋中,只剩下我、欧文、达克以及被派来照顾我的那位小侍女。
而此刻,刚回过神来的欧文拇指一竖,道:“好,你小子果然有一套,不亏是神殿出来的人。”
我微微苦笑,叹道:“你个该死的老头胡说八道。我回去之后如果不叫芬妮教训你的话,我就不叫雪舞-云。”
达克呵呵直笑,自从遇上芬妮后,老头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平时可是很难抓住他的把柄的。
“你们怎么就不懂得敬老尊贤呢?”欧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达克,不由叹道。
“去”同时丢给他一声,我便要下床来与达克并坐。
而就在这时,那位自公主来后便没说过话的小侍女开口了,而且,她一边说话一边又把我给按回了床上,并拉过了厚厚的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被子将我盖了个严严实实的。
“云殿下,您刚刚醒来。太医交代过,您的身子还需要调理一段日子。您怎么可以随便下床呢?凯因兹伯爵交代过我,要我必须‘好好’的照顾您,您可千万不能让我失职啊!”
那柔柔嫩嫩的小手按在我的身上,我又能如何,总不成运气将她给震开吧,微微苦笑,只好乖乖的躺了回去,无奈的望向那两位。
而欧文早已不顾形象的狂笑起来,达克则只是很憨厚的给了我一个极为暧mei的眼神。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啊。”我经不住两人那无言的嘲讽,忍不住便出言辩驳。
谁知道我说了之后,非但没有起到想象中的作用,反而是两人笑得更欢了。
而另一位当事人却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走到了门边对着侍卫道:“这两位先生的狂笑病又犯了,请将他们带到太医院诊治,也可以避免影响云殿下的休息。”随后,两位前一刻还笑着的人苦着脸被外面的侍卫“请”了出去。
苦笑着看着面前的一幕,惊奇之余心下却也有所怀疑,她似乎不是一个单纯的侍女而已。
不过,也是,这么明显的事。单纯的侍女又怎么敢在明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仍然敢把我给压回床上,不让我起身;又怎么敢擅自做主把我的两个客人毫不客气的给架了出去呢。而且,单纯的侍女,侍卫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听她的话呢?毕竟欧文跟达克也算是皇室的客人啊。
收回思绪,轻咳了一声,但眼前的少女似乎并没有听到,“咳”,重重的咳了一声,她终于听到了。
“啊啊,不得了了,云殿下的病情又加重了。”柔柔的声音却夹杂着令我想吐血的重击。
一口气转不过来,竟真的咳嗽起来。她急忙靠近,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小心的揉着。
本想出口的责问,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撞了个不知所措。
“你——叫什么名字?”缩了缩已到了喉咙的语句,我问出了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话语,哪有这么直接问对方女孩子的名字的。
她的脸上红了红,声音转轻道:“您好坏啊。”
我楞了楞,不是吧,这也坏,真是从何说起。
“您怎么可以也去学那些轻浮子弟呢?”她接着轻轻的道,声音虽低,却自有一股不容亵du的威严,“在意维坦,随便问女孩的名字是极为不礼貌的。一般,一般只有,只有当那个女孩嫁予男生为妻后,方可以告知的,否则会被视为****的。”
我不由的呆住了,却不是被她的话给吓呆,而是面前的少女她柔柔的声音中那一份似曾相识的不容侵犯,似乎在我的脑海深处深藏着,而如今,被眼前的她轻轻的话语给勾了出来。
见我久久不回话,她不由得抬起了头,却发现我正双眼炯炯的看着她,不由得又低下头去,红晕爬满了她的脸蛋儿:“云殿下,您、您怎么这么看着人家?”
微微一颤,忍住心中的那一丝悸动,我轻轻的道:“不要叫我‘云殿下’了,我并没有那般尊贵。”
她诧异的抬起了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迷惘和疑惑,道:“您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吗?
我真的不喜欢吗?权势、地位、高高在上?
是的,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这种让我觉得离“她”好远的感觉。
微微的点了点头,我道:“是的,我不喜欢你称呼我为‘云殿下’,这样子叫,让我感觉好生远。”
好不容易正在褪去的红潮又涌了上来,她低下了头,虽然是冬天,但侍女们穿的衣服却绝对不会太多。而她略微低下了头,便将她雪白的粉颈露了出来,虽是少少的少少的一部分,却已可见清晰白嫩,只是此刻,却微微透着点晕红。
“那我叫您‘殿下’好吗?这样既不显得生疏,我也不会有失礼仪,可以吗?殿下。”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灼热的视线,她的粉颈更红了,头也低得更深了,但柔柔的声音却始终不失那份慈严。
本想拒绝的,但是当听到她柔柔的声音叫我“殿下”的时候,我那原本平静的心湖荡开了波漾,我甚至无法掩饰我听到她这么叫我时那一刹那的怀念和陶醉。
而面前的女孩无疑是极聪敏的,她甚至没有等我回答,便替我给出了答案。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哦,殿下。”
无奈苦笑,不是说意维坦的女孩温柔体贴美丽聪慧,是天底下所有男生的最佳选择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莫非眼前的这个是例外?
带着疑惑我望了望眼前的少女,去正看见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
“我想下来走走可以吗?”我略微试探道,少女刚刚的表现让我深有惊惧。
“当然不可以。”她抑扬顿挫的话语令刚刚露出喜色的我马上又被打回寒谷。
“通融一下嘛,难道你不想陪我去看看布雷的第一场小雪?”我试着挑起她的兴趣,然而事实证明女生的固执并不只是表现在爱好上。
“不行!您才刚刚醒过来。怎么可以到外面受风吹雪打呢,万一您受寒,那您的身子可就需要调理得更久了。不行,我坚决不同意。”女孩脸上的红潮尤未完全褪去,然而此刻她目光中的坚定却一丝不让的紧守着我。
“让我去!我一定要去!你不让我出去,我便让你的上司把你调走,我不要你服侍了。”既然利诱不行,那么,只好威逼了,虽然对一个年轻少女使用这种手段未免有些太过那个了。
然而我显然低估了眼前的少女,她还未说话,眼眶中那荧荧的泪光却已经闪啊闪的,而她的小嘴略张略张的,眼见的便要哭了。而我,这始作俑者无奈一叹,只能赶忙收回前言,好说歹说的将她给劝得破涕为笑。
眼见得出去无望,我便跟她聊了起来,以此来打发时间。
“三公主?”她疑惑的望了望我,似乎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不知道,“据说是凯因兹伯爵大人奉陛下之命前往天梦迎接回来的。以前我们从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公主殿下的。”
“哦?”我将这一连串的事情撺起来,心中大概已经明了了一大半,却尤有些许疑问。
“意维坦是否只有三位公主殿下呢?”
“是的。”她脸上的诧异神色更为浓厚了,“陛下膝下仅有三位公主殿下。但陛下还有一位弟弟,索唯亲王殿下。”
“哦?”心中快速的打着转儿,是这样子吗?所以那些杀手根本就不是雅特所派的?而是这位亲王殿下是吗?那么他在朝中现在的权力肯定是如日中天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些杀手敢如此事无忌惮了。意维坦王这么着急的招她回来,难道就是要把她推向前台去跟她的叔叔争,还是把她当作礼品向外寻求帮助呢?无论是哪一种,新月现在的处境都很危险。
但是,总觉得好象有什么不对的样子。还有一位长公主呢?只要有长公主在,似乎没有必要让这个原本就不为人所知的三公主出现啊。
“殿下,您该休息了。”见我“不理”她,其实我只是在思考而已但也确实没理她就对了,她仿佛赌气似的将被子拉上了点,将我整个儿连头都给盖在了底下。
“呜呜呜呜呜——(你想憋死我啊——)”我的抗议声在那纤纤小手的摧残下无奈的变成毫无意义的呜呜。
不知是否是真的累了,还是对面前的局势越来越有看不懂之势,不一会儿,我真的睡着了,但还留着一丝警戒,如果有什么异动的话,我保证会马上会在第一时间醒来。自从在坎布地雅醒来后,我便一直保持着这丝警戒,也这因为有着这一丝警戒,我才不至于沦为魔兽口中的美食。
睡梦中,似乎在一片不知名的天空中轻轻的飘着,随着风,四处的逛着。眼前的宫殿似乎有些熟悉。
我慢慢的飞着,前方似乎有着什么在呼唤我似的,让我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着,让我不自觉的便往这里来了。
这里是“心舞阁”?
眼前的一切都透着一丝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在这里,又仿佛不是这里,那每一样熟悉的布置让我的心一阵阵剧烈的跳动着,这里是哪里?
在屋子里慢慢的转着、转着,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去轻轻的抚mo那直觉不属于我却令我渴望的熟悉。
轻轻的往前飘去,突然,仿佛感到了什么似的,一回身,她就站在我的身后,痴痴的看着我。她那清丽的容颜,嘴角的那一丝熟悉的微笑,我知道,是你吧,克莉斯姐姐。你终将还是舍不得我回来了吗?
“克莉斯姐姐!克莉斯姐姐!克莉斯姐姐不要走,不要走!不要抛下我!不要!”猛然伸出的手仍停留在半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的震荡久久不能停息,风轻轻的吹过了我半坐直的身体,初冬的微寒借着这一丝轻吹告诉我,我是在做梦。只有窗外的依莉娜依旧皎洁。
“‘心、舞、阁’?”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轻轻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总算有你的线索了,克莉斯姐姐。
“心舞阁?殿下,您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刚从迷迷糊糊中被吵醒过来的小侍女一开口便给我点亮了黑暗中的明灯,我心中的感激就不说了。
“你知道吗?快告诉我!”我语气中的急迫是如此的明显,没有丝毫的掩饰我对她的答案的渴望。当然了,好不容易追寻的线索有了明显的进展,我又怎能不心急呢。
她似乎有些害怕,微微瑟缩了下,没有回话。
我顾不得其他,跳下床去,将她拉了近来,双手按在她的双肩,让她无处可退,“请告诉我好吗?那里的主人与我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什么?不可能!”她的小脸儿从惊惧变成疑惑,眼中写满了不相信。
“是真的。那里的主人是克莉斯,对吗?”我坚定的道。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的?”似乎是被我接二连三的出人意料的话给吓傻了,她下意识的回道,却不啻于承认了。
我心中大喜,终于找到你了,克莉斯姐姐。
而一边的小侍女仍不自觉的喃喃念着“不可能的”。
我不自觉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害得她疼得叫了出来,忙缩手,略带惶恐的看着她。下意识的,我可不想得罪这个掌握着我过去的重要线索的少女。
她略带嗔怪的瞪了我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请告诉我,好吗?”我尽量柔和的道。
“您先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故长公主殿下的名讳的?在意维坦这完全是不可想象的,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惊奇和那么一丝说不清楚的奇怪酸味。
然而此刻我却全然无法去仔细分辨清楚,我的耳中只剩下“故长公主”四个字沉重的回荡着。
“你、你,你说什么?!”声音中颤动着惊惧和不甘、不信。
她似乎被我骇人的脸色给吓到了,连退了两步,头无意识的摇着。我紧紧的跟上两步,双眼不离她的眼睛。
“你说,克莉斯姐姐已经死了?”深吸口气,我尽量让我的语气显得平和,但是那不自觉的颤动却瞒不了任何人。
“——是的”沉默了一会,她似乎斟酌着如何回答我的话,“我不知道您是如何得知故长公主殿下的名讳,以及您与她的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我不得不告诉您,长公主殿下已经在十年前的天怒之日去世了。”
“天怒?!”我惊了一惊,又跟“天怒”有关?紧接着我便问道:“她在坎布地雅?”
“是的,殿下。”她的声音渐渐的转低,带着一份丝毫不亚于我的浓浓哀思。“十年前,雪舞帝国称雄天下,长公主殿下是意维坦留于其首都坎布地雅的质子,天怒之日,她也在坎布地雅。”
“所以,克莉斯姐姐已经,已经不在了——是吗?”我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的空洞无力,那一直萦绕着我的熟悉旋律一直支撑着我走过这一路,但是现在,在我终于要追上你的踪迹的时候,你却给我这么一个残忍的答案,你,好过分啊,克莉斯姐姐——
“是的。长公主殿下已经逝去十年了——”她声音中竟也带着微微的颤音,只是当时心神激荡的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死了?死了?你竟然已经离我而去?”我双手无意识的挥舞着,口中喃喃自语着。眼中,那从不曾轻易滚出的泪珠此刻却无声无息的滑落,沾湿了眼前少女的发。
而她也微微低着头,手偷偷的拭过她的眼睑,擦去那不知为何而流的晶莹泪滴。
我所追求的终点,答案竟在我出发的起点,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坎布地雅,疑,坎布地雅?不对!既然我有着对克莉斯姐姐的记忆,而且是如此的熟悉,那么我应该是跟姐姐一直在一起的,那为什么我,还活着?也就是说,天怒之下,克莉斯姐姐也不一定会死咯。
是的,她可能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的,不,克莉斯姐姐肯定还活着!我几乎是不理智的得出了结论。也许,只是个希望,但对我,已足够。因为耳边那萦绕着始终不去的旋律,让我不能相信她已经不在了。
“我要去心舞阁看看。”对着仍低着头的她,我轻轻的道,话语中却已回复了自我,只要她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她,然后再也不让她离开我——
“不,殿下,您不能去。那里、那里已经被划为禁地了。”她抬起头焦急的说道。然而她眼角的那一抹红,我无法忽略。
她为什么哭?为我吗?还是为了你呢,克莉斯姐姐?心中涌起一份温馨,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我感到亲切,不知不觉中,对面前的这个小小侍女,我起了回护之意。
而她对我的关心是如此的不加掩饰,就仿佛本该如此一样,让我不自觉的涌起一阵熟悉,仿佛回到了姐姐的呵护下一样。虽然实际上她的年龄并不比我大,看上去大概也就与新月一般大。
“禁地?”我不觉的留意这个词语。
“是的。”似乎是怕我真的跑去,她很快的答道,“天怒之后,吾皇陛下便把心舞阁给封了。据说,似乎是因为当年雪舞太子出使我国时曾住于那里,在那里下了诅咒。”
“什么!”听到竟然有别的男人住进我心中倩影的闺房,我的心实在是无法平静下来。
看着我这气呼呼的样子,她竟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轻轻一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其时长公主已身在坎布地雅了。而且啊,当时的雪舞太子啊,也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啊。”
话虽如此,但即使明知克莉斯姐姐其时已经身在坎布地雅了,我仍然不自觉的涌起阵阵醋意,对那个雪舞太子恨得牙痒痒的。
“那么,就是说我根本无法到心舞阁咯?”生了一会闷气之后,我终于省起问题的起点,当然,也是重点。
“不,也不完全是。”她的眼中露出了调皮的神色。却并不马上给出我答案,似乎她很喜欢看我着急的样子。
“这么说还有办法咯。”全然没察觉已经中计的我乖乖的露出了狂喜的心情。
而她则一副爱答不答的样子,丝毫不理会我的追问。
我只好缴械投降,这时候还是乖乖的比较好一点。
“请问美丽大方善良可人温柔体贴秀外慧中——的——的——”却接不下去了,想起她对我所说的意维坦女性对于名字的解释,心不由一跳,那克莉斯姐姐岂不是岂不是岂不是——一连三个岂不是,然而接下去的我却不敢想了,又想到新月在那回城前的那个夜晚,红着脸儿要我叫她新月的时候,我的心儿不由扑通扑通的直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是那么的明显。
心虚的我偷偷的瞄了眼前的少女一眼,却发现她的脸儿已经红了,她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绯羽-丝蒂娜。”红晕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就像是绯琳丝迪儿的红纱掩住了她天真无邪的可人笑靥。
她偷偷的瞧了我一眼,便又马上低下头去。而低低的声音更是有如蚊呐:“殿下,这是我的名字——”
“你、你不是说——”我不由失声道。
“殿下,请您不必在意。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女,而您,您是尊贵的神殿守护者,十二圣剑之一。请您相信我,我并没有任何的奢求,您实在不必在意的。只要、只要您的心中记得有过我这么一个人服侍过您就可以了——”她的语声中写着黯然。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对吗?没有一个女孩会这么想的。
“真的这样就够了吗?”我轻轻的道,话刚出口我便后悔了,如果给了她希望,日后却又让她失望,对她的伤害是不是更深呢?
眼前的她所展露的笑靥马上打消了我的疑虑。
“够了——”虽是笑着,为什么却比哭更我感觉到哀伤呢?
“你相信我吗?”我淡淡的问道,“无论我说什么我做什么,你都会相信我吗?”没有任何理由的,我就是不想让眼前的女孩露出一丝丝的伤心,也许是她为我打开了过去的大门吧。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
“那么我再说一次,我从来都不是那劳什子的十二圣剑。你信吗?”我继续追问到。
“我信。”她疑惑的抬起了头望了望我,见我紧绷着脸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终于,轻轻的答道。
“真的?”
“恩。”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得好开心,笑得不带一点烦恼,一丝疑虑。
“你可愿跟着我?”我问出了这句略带有歧义的话,话一出口,我的脸也不觉的红了红。
“啊?!”似乎被我吓到了,她呆了呆,楞楞的看着我,眼中的神色瞬息万变。
“我要你跟着我,你愿意吗?”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疯了,亦或真的如她所说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竟会对面前的少女说出这种话来。
“我愿意。”她低低的声音中写满了坚定。
“即使有天你会因此而被神所惩罚,你也愿意吗?”我试着做出挽救,但是心底隐隐的也希望她回答我。
“愿意。不论今后如何,就算终将与诸神对抗,我也绝不后悔。”她轻轻的道,声音柔和,但其中的坚定不移却令我再也无法抵抗。
夜,温柔如昔。
“羽儿啊,到底什么时候才放我出去啊。成天困在这里面,想把我给闷死吗?”这几天只有欧文、达克时不时的来陪我聊聊天,告诉我些布雷的美丽景色,撩得我心痒痒的。
然而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心中藏了些什么没有说出来,好几次他们的眼神都不敢与我相对。
新月自那次相见之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派过侍女送来各种各样的补品交代我要好好修养。
倒是凯因兹有跟着欧文来过几次。但他始终只是用贵族式的微笑和公式化的回答将我对新月的关心一笔带过,跟在他的身旁的帝特则每次都是一脸嘲弄的表情。
而自那夜之后,绯羽对我的态度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变得更加的勤快,也把我管得更加紧了。
我开始后悔是不是作茧自缚了,竟然自己找个人然后再给她一个正当的理由来管着我。
心中始终挂念着新月的安危,意维坦皇室只剩下她跟索唯亲王拥有继承权,意维坦王会这么着急的将有自己直系血统的人招回来,事情肯定已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了。但是这几天却这么平静,索唯亲王甚至没有任何举动,实在让我十分的担心。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的。
但是现在身在异乡的我,除了欧文、达克,现在再加上绯羽也就三个人可以信任。新月的身边更是只有一个不知立场到底如何的凯因兹,而她本人却相当于被禁锢着,不能来见我,而我也无法公然的去见她。
凯因兹更是不会同意的。
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绯羽,偷偷的去嘛,首先就得摆平绯羽才行。这个小姑娘哦,固执的很哪。
“羽儿,我有话对你说。”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她跟着我,那么便不该怀疑她,她便有权知道全部。至于她知道后会怎么做,那不应是我考虑的范围。
“恩?殿下有何吩咐。”虽然答应了永远跟着我,但是绯羽对我的态度却始终没有改变,就连称呼也没有变过。
“羽儿,现在外面的局势如何了?”我随口的问了出来,丝毫都没有考虑她只是个侍女,整天又几乎都和我待在一起,怎么可能知道得比我多嘛。
果然,便听到她回答道:“对不起,殿下,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女,我是没有资格知道这些大事的。”虽然是说自己没有资格,但是她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难过或者自卑的表情,反而自有一种超脱于权势之外的飘然自在。
是啊,她本就是飘舞于孤夜的绯羽,漂泊九天外,不惹丝凡尘。我又怎忍心让你蒙尘呢。
自己的事便要自己解决。
“没事了,羽儿。”轻轻的说道,微微的笑了笑,我向她招了招手。“来。”
她依言上前,脸儿微红,却又后退去一步。
我伸出手,握住她稍稍嫌冷的小手,心中怜惜,微微一拉,将略略挣扎的她拉进了怀中,温暖柔软的香躯靠在了我的胸膛。
“对不起。”轻轻的,重重的,一切的一切,想说,却如梗在喉,最终我只说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是的,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我不该将你卷入这险恶的权利纷争的。
对不起,我不能放下新月不理,我做不到,明知道一旦卷进去便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脱身的了。但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必须去。
既然你已决定了跟着我,我所能做的便是尽我的一切去保护你。
“为什么要道歉呢?您并没有做错什么呀?”她轻轻的抬起头,眨着黑白分明的双眼定定的望住了我。
突然一阵软弱,头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好沉重,微微的低了下来,靠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少女幽香,心儿仿佛久困的囚徒终于得到了释放。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我,而是轻轻的伸出她白嫩的小手,揽着我的头贴进她的怀中,那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觉令我完全的迷失了。
“殿下,绯羽始终都是您的绯羽,始终也只会是您的绯羽。您可以去做任何您想做的事,绯羽会始终在您的身边支持您。不论任何事,只要您让绯羽去做,绯羽也都会去做的,不论任何事!”
仍埋首在她的温柔之中的我没有抬起头来,她连续的两遍“不论任何事”清楚的告诉我她的决心。
“这一切是都我自愿的,您不必因此而感到什么。只要您开心我便会开心,您快乐我便会快乐。”
“羽——”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中早已被突来的幸福温馨填满了每一丝空隙。
也许这趟布雷之行,最好的收获便是她吧。
我没有说话,绯羽也没有说话,谁也不舍得破坏这一丝难得的气氛,心中宁静平和,这是一种记忆中好久不曾感受过的感觉了,就好象,好象是从前依偎在克莉斯姐姐的怀中一般。
想起克莉斯姐姐,便想起与她血脉相连的新月,此刻她还处在危险之中呢,我不能丢下她。
似乎是察觉到我心中的变化,她轻轻的推开我,微微退开一步,回身,手快速的擦了擦眼,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已回复了一向的微笑。
“三公主一定还在等您,您去吧。我会等您的,您自己要小心哦。”她轻轻的说道,没有一句责怪。
她平淡的样子却让我不自觉的产生了丝丝惊恐。
霍地起身,踏上一步,抬起她微微低着的臻首,定定的看着她那纷乱的双眸。
突然,重重的吻上她的樱唇,将她整个儿拥在怀里,连她的双手整个儿吞进怀中,不让她逃开,不容她逃开。
她挣扎着,双手握成了小拳,敲打着我的胸膛。渐渐的,她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迷失在这一吻中。到最后,她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力气似的,全仗着我抱着才不至于马上倒在地上。
良久,唇分。
绯羽拍着胸,大口的喘着气,哀怨的望了我一眼,便又极快的低下头去了。
手伸出,微微的抬起她的脸儿,让她的双眸正视着我的双眼,露出个真心的笑容,轻轻的道:“小傻瓜,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乖乖等我。好好的睡,我保证当你醒来的时候我一定在你的身边,好吗?”
神色瞬息万变,惊奇、疑惑、欣喜诸种表情在她的脸上一一流过,慢慢的,她低下头去,良久,终于道:“羽会等你。”
“恩。”

威里斯山,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雪祭日,西密莉雅莉丝汀的诞辰,那时我们还有七个人,而现在,七人中却只剩下我一个,只不过却多了个俏美人相伴。
站在山顶静静的看着雪一片一片的飘落,白色的雪,打着卷儿......
原本想借着黎明前时人们最松懈的一刻发动突袭的刺客们,失去了他们所倚赖的黑暗,在阳光下被宣判了死刑。
达克、帝特、亚文三人和仅存的佣兵们发动了反攻。而刺客们原本所倚赖的首领,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意,自杀身亡了。他们的任务至此,完全失败。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活下来的佣兵除去我们三人外,只剩下青铜剑士亚文,中级剑士尼克、里斯,弓箭手哥笛,以及三个睡在最里面的服事。
此刻,服事们正惨白着脸帮着众人解毒、止血、包裹伤口。
而来犯的刺客,包括他们的首领在内,二十二人全部死亡。
其中,之前与我交战而后无法战斗的五人,在见到首领自杀后亦跟着自杀身亡。
此战,我方惨胜。
唯一值得告慰的便是小公主安然无恙。
将战死的佣兵们的尸体聚集在一起,举行了一个简单却不失庄严的葬礼。
佣兵们本就具有死的觉悟。死在战场上,本就是每一个佣兵最好的归宿。
真的是这样子吗?我不知道。只是,在看到尼克、里斯他们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的时候,我听到欧文老头这么低声的安慰着他们。
亚文也许是已经经历过了,他并没有他们面前落泪。只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微红的眼眶中微微的荧光并没有瞒过我们。
而小公主自昨晚开始,便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此刻,她正微微的向那孤单的墓碑施着皇家的敬礼。
她的小脸很是苍白,大概是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吧。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姑且不论她是什么身份,骤然见到这么多的死人,总是难免会有些害怕的。
而且,其中的很多人甚至昨夜仍活生生的活在你的面前,今天却已经天人永隔,此情此景,谁又能不伤感呢。
仿佛是有些害怕,她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微微的将她拉得靠近了些,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迹,坚定的望进了她的双眼。
不要怕,有我在。
草草整理了下行装,我们准备上路。
事已至此,我们走大路或者走小路几乎已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欧文与凯因兹合计了下,终于决定抄小路一路赶回布雷。这样子也许还可以避过可能出现在前面大路上对方布下的陷阱。
毕竟“落人群”和郎玛山的魔兽不管其中的哪一样都不是对方可以随意差遣的。
将出发时,三个小服事提出了离开。
凯因兹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答应了。
也许是考虑到服事终究没什么战斗力,体质又不怎么样,确实不适合去迎接接下来的战斗,又可能是欧文的一句“我可以兼任初级服事”打消了他对缺乏医疗人员的顾虑,又或许,是因为不想见到有人无辜送命吧。他给了他们每人些钱,便让他们离开了。
望着那隐约可见的郎玛山,我心中充满了对前途渺茫的担忧,而且对于自己昨晚的失控更是感到深深的恐惧。
这一次,有小公主唤醒了我。下一次呢?如果我再次失控呢?
我可以控制的住吗?她还能将我唤醒吗?
也许,是出于信任;也许,推己及人,他们不愿揭开我的过去的“伤疤”。
最终,他们什么都没有问我,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心中同样充满了疑问。
望了望,此刻,欧文与凯因兹也皆是愁眉深锁。
而那边仅剩下的四个年轻的佣兵——亚文、尼克、里斯与哥笛脸上更是写满了悲痛和哀愁。
亚文的眼中更熊熊燃烧着一种我非常熟悉的火焰,那是可以将面前万物全部撕裂的浓浓仇恨。
雪舞历1042年冬始月初二,离开迪雅的第二天,我们只剩下十个人,除去三个服事退出,其他人全部战死,而路程只走了1/10。
不知是否真的是被欧文和凯因兹这两只狐狸所猜到了般,三天来,我们连续的赶路,不断往布雷方向狂奔,一路上竟没有遇到追兵也没有见到陷阱。
平静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也许,真的是被他们所猜个正着。
也许,对方并没有想到我们真的敢走这条充满了危险的小路,而在大路的前方上布下了的陷阱也因此失去了猎物。
又或许,追兵们被我们临出发时驱赶往各个方向的马匹弄错了方向,等到发现追错了之后,这才回头,而我们已经走远了。
不管怎样,至少我们提心吊胆的度过了平静的三天。
而现在我们已经身在郎玛山脚了。
小公主坐在我的身前,依偎在我的怀中。
三天来,她就这么一直偎在我的怀里,我想放开,但她身上那份淡淡的相似和耳畔柔和熟悉的旋律又使我极为不舍,最终,我还是没有放手。
而一路快马奔驰而来,怕跌坏了她,我只好紧紧的抱着她,她身上那淡淡的少女芬芳混杂着弑神剑上那仿佛永远也无法洗去的血腥味,令我的心乱得失常了。
也因此,这三天我也就没注意到凯因兹眼中那份忧虑的目光和帝特的仇视。
而连续三天来,一直只是急着赶路,我一时也就没有想起问小公主那些问题。偶然想起,却又不愿让她再累着了。而且,转念想想只要到了以后一样可以问她,我也就释然了。
“明天我们就要进入郎玛山了。”欧文对着我们严肃的说道。
达克曾经说过,不要看老头平时打打闹闹疯疯癫癫的,如果真的遇到了事情,他便会变得异常认真。而老头认真的时候就代表着事情真的严重了。泰克族的狂战士们从不说谎。
而现在,前面的危险深藏在未知之中,后面又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不明实力的追兵。危险的警钟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响起。
“欧文先生,你知道怎么走吗?”凯因兹文质彬彬的问道。
欧文爽朗一笑仿佛恢复了豪气般,大声说道:“当然。我曾经不只一次穿越这里。”
接着又指了指达克,道:“最后一次是在十五年前,那一次的冒险,使我多了这么一个搭档。”
达克撇了瞥嘴,似乎带着点不屑的道:“还不只一次呢?记得我刚看到某人的时候,某人可是中了毒,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呢。”
被揭开了疮疤,欧文的老脸红了红,嘴里辩道:“那是意外,意外。”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凯因兹肯定深知这样下去两人可以一直就“是不是意外”这个问题说到明天都不会停止,于是他很识趣的马上插入道:“欧文先生,这么说您很清楚这段路了,是吗?”
欧文拍了拍胸口:“当然。”
凯因兹追问道:“那么依您看,要多久才能穿过郎玛山下的这片魔森呢?”
“一天。”欧文毫不犹豫的道,“只需一天时间,我们便可以穿越你面前的这片森林。”
“不是说这里面布满了各种各样危险的魔兽吗?”亚文插入道。
自从两天前的遇袭后,欧文便坚持要让所有人都参与进对去路的商议并且让每一个人都知道面前的危险,然后才选择是否继续。这个提议在欧文以“我们三人离开”相挟之后终于得到了凯因兹的通过。
“是的。”达克解释了他的疑问。“但是事实上,森林中的高级魔兽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而他们就仿佛是人类的领主般,各自划分自己的领土,彼此之间并不互相侵犯。”
他顿了顿,又道:“就像是国与国的边界一般,它们的属地之间也有着各自的边界,而,这就在森林中形成了不多的十几条道路。经过先后不知多少的探险者的努力,终于找到了其中的一条。我们都称呼它们为‘魔狱扁舟’。”
“为什么?”帝特一脸的迷惑,连对我的瞪视也暂时的停下。
“因为,在这些边界上,仿佛彼此约定一般,一般情况下,高级魔兽并不出现在边界。不仅高级魔兽如此,甚至连中级的魔兽都不是很多。大多都只是一些较为低级的魔兽。”欧文做出了解答。
“那为什么你们两天前那么坚决反对?”凯因兹显然比较心细,马上注意到不对头的地方。
欧文微微苦笑,回答道:“我说的是一般情况啊,十五年前,我与另外八个同级的佣兵同时接下一个任务,来到这里。”
欧文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恐惧的神色,仿佛昔日的情景从现眼前。
能令一个白银剑士在事隔十五年后仍如此害怕的情况,这世上恐怕不多。
四周一片寂静,大家都凝神注意着,准备听欧文的叙述。
怀中的小公主似乎被大家突来的凝重弄得有些害怕,微微的往我怀里缩了缩。
微微苦笑,在帝特那恢复过来的怒视中,我握住了她略显寒冷的小手,轻轻的捏了捏,略略示意不要害怕。然后抬起头来,静静的等待着欧文的答案。
“当时,我们九人中,除了我以外,还有五个白银剑士两个主祭及一个羽弓。”欧文深吸了口气终于缓缓说道。
“啊!”哥笛一声惊呼。
“怎么了?”尼克问道。
“没——没什么。”哥笛道。
“说啊。”亚文是几个年轻佣兵的头,很明显他对哥笛的吞吞吐吐很不满。
哥笛咽了口口水,道:“是这样子的。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弓箭手的等级评判与其他的职业不同。‘圣、羽、翎、翔’是世人所皆知的高级弓箭手以后的等级。”
“哦,是这样子啊。那也没什么嘛。”尼克插入道。
“不,尼克。这是只有当像我们这种弓箭手达到一定等级时,才会由前来评判的翔弓所告知的。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哥笛望了望周围怀疑的目光,马上接着道:“这是我老爸说的,他是一个高级弓箭手。”
“哦”众人发出了明白的回答。
“但是这并不是我刚刚感叹的原因。你们可知道达到羽级的人有多可怕吗?”哥笛带着种不知是自豪还是炫耀的表情望着我们。
似乎本来就不期望得到答案似的,他自顾自的接道:“打个比方说,大家都知道剑士的等级分类吧。”
这是当然的,大家齐齐点头。
“大陆上将名剑的称呼赐予十个达到这个境界的人,名剑以下,尚有黑金剑士,白银剑士及青铜剑士。当然了,除了十年来天神殿培育出来的不记入排名的十二圣剑以外。白银剑士的实力大家都看到了,欧文老前辈就是了。而达到白银剑士等级的人,在这个大陆上总共才多少你们知道吗?”哥笛越讲越是兴奋起来。
“包括我在内,总共一百二十四人。”已然回过神来的欧文接道。
“是的。”哥笛道,“而黑金剑士呢?传闻中只要达到黑金剑士的程度,离名剑也就不远了。所以当年达到黑金剑士的人几乎全部成了今日的名剑。而剩下的几人却不知原因的失踪了。
“而羽弓便相当于是弓箭手中的黑金剑士!”
最后这句石破天惊般扎进众人的耳中,众人面面相觑,无人说话。
这时,达克笑道:“没想到你这个使弓箭的小子知道的倒还蛮多的嘛。”
笑声使场中气氛为之一松。
欧文叹了口气,道:“是啊。”
然后又转了转头,望了望身后那漆黑的森林,仿佛担心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一般。
良久,他终于回过头来,继续说道:“我们九人的组合虽然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但这么拥有这么强大实力的小队,恐怕也不是一般的佣兵团所能派出的。便是那所谓的三大佣兵团,估计也不舍得将这么多极高等级的人编在一组吧。
“当时的那个顾主也不知道找了多久,费了多少时日,花了多少的金币,才终于将我们九人聚在了一起。我们并不知道这次的具体任务是什么,顾主只肯说明是到郎玛山魔森中的一个山洞中去取一样东西。而具体是什么东西,顾主没有说清,只是说不管是什么,只要不像是那山洞中应有的都带回来。
“本来,像这样子任务不明的委托是不会接到受理的,但是因为顾主给的酬金实在是太丰厚了,我们几人自问无法拒绝这样天大的诱惑,又认为这趟差事不会很难,而且纵有强敌,我们九人联手,虽不敢夸天下无敌,但至少保命还是做得到的。于是,我们便接了下来。
“至于那个羽弓,他仿佛是受顾主邀请而来的。他对金币似乎并不感兴趣,听同行的伙伴们说,他是跟顾主约定了回来以后要找他拿一样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们都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我们,推己及人,我们也不愿去窥视刺探他人的私事。”
讲到这里,欧文的脸上又出现了刚刚那种惊惧,似乎是有了准备,这一次,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做了个深呼吸,他接着道:“我们虽然自信,却也不至于妄自尊大到不把魔森放在眼里。我们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然后才进入了魔森。
“根据顾主给的地图,我们沿着‘魔狱扁舟’,一路缓慢的行着,寻找着顾主所说的那个山洞。开始的三天,魔森就像往常一样,我们也没有注意到魔兽是否出现了异常。只是想着赶快找到那个山洞,找到了东西,便可以赶快回去交差了。”
虽然极力控制着,但是他的声音中还是不由出现了颤抖。
“就在第四天的清晨,我们继续前进着,为了便于寻找,我们分散着沿着‘魔狱扁舟’的边缘搜寻着。我发誓我们绝对没有越界!至少,我绝对没有!
“但是,就在一瞬间,好多好多魔兽,它们像疯了般整群整群的往我们扑来,我们九人怎么说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啊,马上便同时后退,聚在一起。排成简单的阵形分守六角,将负责治疗法术的两个主祭和远程攻击的羽弓围在了里面。
“羽弓确实厉害,他一个人恐怕干掉了不下三百只的魔兽,但是我们也不是弱者啊,有了两个主祭的治疗援护,我们放胆开来大杀,魔兽的血染红了我们身处的大地,附近的树上草上都被染成了蓝色。
“除了刚开始时有些惊慌,我们几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发现这些魔兽都只是一些低级魔兽,间中有一两只中级的,也马上便被收拾了。我们的心情渐渐的放松下来,但是!
“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骤然出现的数十只高级魔兽在出现的同时也将我们打入了绝望的深渊。你们要知道,每一只高级魔兽都相当于一个白银剑士啊!而且,还远远不仅仅如此,在它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中级魔兽啊。
“实力的差距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我的同伴们有三个在瞬间便被夺去了生命,而我最后的记忆便是被血毒青狼狠狠的咬了一口之后,便失去了知觉。”欧文说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当年的那段经历,直到今天仍深深的震撼着面前的老人。
达克将水袋递给了欧文,接着道:“当我发现这家伙的时候,除了还有口气外,他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了。我到的时候,仿佛魔兽们已经清理过战场了,除了凌乱的草地以及周围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树木,地上便只剩下尤自未干的蓝色血迹和这个幸运的家伙了。”
欧文喝了口水,慢慢的平静下来,听到达克如此说,略带自嘲的道:“大概是因为我被血毒青狼咬中了以后,我的血中也含有剧毒,以至于我幸运的没有和同伴们一起成为魔兽的晚餐吧。”
顿了顿,又道:“现在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不愿走这条路了吧。即使到了现在,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当时那么多的魔兽会一起出动,同时疯狂的向我们发动不要命的进攻,仿佛跟我们有深仇大恨似的。而且,是数十只的高级魔兽一起出现,这,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出现的事嘛。”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子的。各位,如何?”欧文发了一会牢骚终于省起,问道。
“我——我想”哥笛犹豫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退出。毕竟连传说中的羽弓都——而我,我只是一个初级弓箭手。”
尼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道:“是的,这趟旅程所遭遇以及即将遭遇的这一切,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我们的能力之外。我们就不再拖累各位了。明天我们便回去迪雅。”
里斯也点了点头,显然尼克说的“我们”也包括他。
亚文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们的选择很明智,事实上,我也准备劝你们退出。只是,我决定不走。”
“老大?”三人惊道。
“你们都还只是见习佣兵,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趟很简单的护送任务,才让你们参加,结果却害了大家。我不能走,至少我要完成任务,就当还了死去了的弟兄们的意愿。我是个佣兵。”
“那——那我们也留下。”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胡闹!现在的情形是怎么样你们非常的清楚,凭你们现在的实力是无法帮得上忙的,甚至连自保都很困难,你们留下来作什么,送死吗?!已经死了这么多弟兄,你们还嫌不够吗——”亚文说着说着,终于含着哽咽。
三人噤若寒蝉,默默的听着,终于点了点头。
欧文看了看他们几人,又转头望了望达克和我。
达克脸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们是佣兵,佣兵守则第二条,绝不可因为已说明过的危险而中途放弃具有保护性质的任务。
我低头望了望怀中那已经睡着了的女孩,抬起头来对着欧文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无法离开她,更不能容忍她发生任何意外。如果她受到了伤害,我不确定我是否会控制得住自己不马上大开杀戒。
欧文重重却极缓慢的点了点头,又回过头来,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凯因兹和帝特。
凯因兹额前的头发竟有几缕变成了白色,而仅在三天前那里甚至没有一根白发。
他抬起了头,对上了欧文的眼睛,微微苦笑道:“我不会阻止你们的离去。而我,早已经没有了选择。”
欧文轻咳了一声道:“我、达克、亚文会继续留下。至于云小子,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会走。他根本就离不开你的女儿。”
女儿?我心中轻轻一叹,不是的,从我知道她的礼仪是皇族的便知道不是的。她不是他的女儿。他的礼仪是意维坦最通用的贵族式礼仪,与小公主的皇族礼仪在有些细微之处略有不同。只是如果不是极为熟知各种礼仪而又刻意去分辨的话是不会有人注意的。
凯因兹略带些感动的道:“多谢几位这般鼎力相助,待回国后,本——本人绝不亏待诸位。”
他在讲到“本”字的时候似乎是迟疑了一会才接上“人”字,他本来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那么是什么呢?
对他的身份越来越感到好奇,首先,他不可能是小公主的父亲,因为他用的是贵族礼而不是皇族。
但如果他是普通的臣子,那么,就应该对小公主更恭敬点才是。就算是假装成父女,但细微之处仍会露出恭敬,这是臣子的通病。但是他也没有。
还有一个疑问就是,他为什么这么拼命的想要将小公主送回布雷,是因为意维坦王的命令吗?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什么?而话又说回来,那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追杀她?
而且还有,小公主应该是被秘密的接回来的,也就是说,她不在意维坦国内以及将被接回国都是秘密的。那么,又是怎么会被对方知道的。
而且,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小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雅特?
她又为什么会遭到追杀?
而且,是因为遭到追杀,她才会被人接回国呢?还是,因为要将她接回国才使得她被追杀呢?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里面同样都充满了无数的问号。
阴谋和诡计仿佛正咧着嘴笑着,在向我招手。
除了欧文、达克以及被无辜卷进来的佣兵们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其他人仿佛都不可信。
而凯因兹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他真的是因为要保护他的“女儿”而保护她的吗?
还有那个叫凯因兹“叔叔”的帝特,他仿佛对小公主跟我在一起极为不满,他喜欢她吗?不大像,如果是的话,没道理几天来他都只是愤怒的仇视着我,而一眼也没有看过小公主。讲不通,实在是讲不通。
直到目前为止,我还是看不懂。
但是时间,终会给我答案的。
对我而言,这就像是一场游戏,而除了原本便已身不由己的处于其中的小公主外,其他的我并不在意。
但是,这仅仅的在意,会将我也卷入其中吗?
认真的想了想。
会!
因为,我不仅仅是在意而已,我是十分的在意!
微微低头,怀中小公主那已熟睡的脸庞,带着微微的呼吸吐在我的手上,热乎乎的,痒痒的。
心中涌起阵阵温馨,这是自我清醒以后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所感受到的那仿佛来自血脉相连的关怀。不再仅仅因为她可能关系着我的过去,或者只是因为她唱着跟我脑海中的克莉斯姐姐所唱的同一首旋律。
在被袭的那一天,在我发狂失控后的那一刻,她那时的每一个动作,她那双写满了真诚与信任的深邃双瞳,都深深的刻在那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心灵大地上。
她在一瞬间填满了我整个儿原本空当当的心。
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怎么这句誓言,好象很熟的样子。
心里不知胡思乱想着些什么东西,时间的沙子并不理会我仍旧继续的落着。天,终于也渐渐的亮了。
雪舞历1042年冬始月初五,离开迪雅的第五天,我们只剩下七个人,而路程刚走完大概一半。
在我们的面前是郎玛魔森。
“出发。”凯因兹发出了出发的信号。一行七人骑上马向着魔森进发。
欧文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路,亚文紧跟其后。
我的后面不远是凯因兹和帝特,达克留在最后面。
出乎意料之外的,魔森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至少,我怀中的女孩肯定是这么认为的。
她在我怀中很不安分的转来转去,周围那些奇奇怪怪的树木似乎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使她很是繁忙。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微微将她抱得紧了紧,低头略带责备的瞪了她一眼,她仿佛知道错了般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缩回了我的怀中。
但她的小脑袋,仍然不断的转着。她亚麻色的柔软秀发在我的脖子上擦来擦去的,使得我一阵发痒,差点便摔下马去。
欧文一路上都没有减速,显然真的对这条路极为熟悉。
又或许是十五年前吓得太厉害了,所以才无法忘掉吧。
但至少,一路上确实没有遇见多少魔兽,至于具有攻击性的魔兽更是一只都没有见到。
这使我泛起了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仿佛在哪里也曾有过极为相似的一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中午时分,欧文终于缓了下来,停在一片空地上。
仿佛是下意识的,众人彼此之间坐得很近,虽然一路上见到的都是一些不会主动伤人的低级魔兽,但是毕竟这里可是魔森啊,在听过了欧文的故事后,没有人对这里会掉以轻心的。
“喂,老头,魔森出去之后是哪里?是不是就是那个‘落人群’?”我突然开口问道。
“恩?不是。出了魔森之后,我们只要向南直走,翻过郎玛支脉威里斯山,然后再穿过布提亚森林,大概三天后我们便可到达布雷。而‘落人群’则在出魔森后往西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欧文微一诧异,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们的干粮还剩下多少?”我解答了他的困惑,“我们需不需要去那边做下补给呢?”
“不用了。”欧文摆了摆手。
凯因兹接着道:“能不要去就不要去好了。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要去沾惹他们比较好。”
“是啊。落人群中落人居。那里虽然说不上仇视外人。但是那里龙蛇混杂,我们去那里的话,鬼知道会发生什么。”达克叹了口气接道。
欧文望了望来处,皱紧了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啊,而且这几天竟然这么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啊。我有些担心,你们的‘朋友们’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么轻松呢?”
一听此言,众人立时想起几天前的那场突袭,不由齐齐往来处望去,仿佛那里会突然冒出追兵一般。
幸好,什么也没有看到。
“吃好了干粮,赶快上路吧。”凯因兹将众人的视线拉了回来。
魔森的午后,竟是如此的平静。
罗密得淡淡的光芒穿过了并不是特别茂密的树叶,影影丛丛叠在魔森略显红色的土地上。
风儿在空中轻轻的飞舞着,带来一阵阵凉意。
仍然身处在魔森之内的我们,实在没有好好休息的心情。
匆匆吃过了干粮,我们催着马儿上路了。
欧文仍然在最前面,只是速度并不如早上那般快。
大概是最危险的地方已经过去了吧。心中正这般想到,异变突起。
一道小小的蓝色影子直往我怀中的小公主射来,在空中带起了一缕淡淡的蓝芒。
我抱紧了怀中的她,提气纵身,在发现的第一瞬间马上跃离马背。险险躲过,落在地上,身子微微下伏,左手将她搂紧让她紧紧贴近我,右手一抖,弑神已出鞘,斜斜的指着前面的奇特生物。
而这时,其余众人方才反应过来,忙勒马停住,同时下马来,站在我身旁。
面前的小东西,全身是海洋般的水蓝色绒毛,仔细一看,就仿佛是一只水蓝色的小狼,而它的额头前有一根银色的小角,此刻它正抬起了头,瞪着它那小小圆圆的泛着淡淡紫色的双眼凝视着我们。
几乎在我见到它那小小的淡紫双眼的瞬间,我仿佛中了什么精神魔法似的,全身的战意马上消失殆尽。手上的弑神垂了下来。
虽然明知它不可能跟我记忆中的那双淡紫双眸产生什么联系,但是我就是无法对它提起任何杀意,隐隐的,对它那同样是淡紫色的双眸甚至还感觉到一阵阵的亲切和喜爱。
不知为什么,我直觉的相信这小东西对我并没有恶意。
不过,事实证明,男人的直觉通常是不准的。
现在,它正狠狠的咬着我本想去抚mo它的手不放。虽然它的年龄明显还小,它的牙齿甚至还没有完全长成,虽然没有见血,却也仍然给我留下了一排浅浅的齿印和隐隐的疼痛。
一般来说,女孩子似乎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而它们也基本上都喜欢被女性抚mo的感觉。
但眼前的这一对,明显不在此列。
小公主似乎是对它“咬伤”了我极为不满,而它则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对小公主有过好感。
在我决定带走它以后,现在,在我的怀中,两人,不,是一人一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不过虽然对我带走它的决定并不满意的小公主仍是照着我的吩咐将它抱在怀里。但是,它仿佛不喜欢被她抱着似的,老是挣扎着。
一人一兽就这么在我的怀中折腾着,她们倒是没什么,却害得我吓得心惊胆战的,怕不小心一个控制不好,就把她们给摔了下来,嘴角边,苦涩的笑容越来越是明显。
而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露出的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则令我非常的尴尬,甚至就连帝特望过来的目光中都头一次见到了敌视之外的另一种情感——幸灾乐祸。
两位“肇事者”仿若未觉,其实是根本就没有发觉过,只是继续着她们的“争吵”,而我也只能空叹奈何了。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反正紧跟着,大家都放声笑出声来,连几日来一直是一脸悲痛写满了报仇二字的亚文都笑了出来。
笑声,在发生了突袭之后,终于,再一次,降临了。
连日来的颓唐、失落、伤痛、失意仿佛在一瞬间全部被风吹散了一般,大家都放声大笑着,开心着笑着。
而带来这一切的,便是我怀中那正不知众人何以大笑而不明所以的望着我的两个可爱的小东西。
尴尬,被心中涌起的温馨轻轻的代替了,涌起豪气万丈,一声“驾”催着马儿追着前面的几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