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渡张成的女频言情小说《我在古代买凶宅沈渡张成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绾紫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疯了!简直是疯了!”老族长气得几欲晕厥过去:“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疯了的东西拖下去。”“鬼!她是鬼!”白英双目圆瞪,直直地看着破碎的棺材,以及因为棺材破碎掉在地上的姚娘的尸身:“她坐起来了!虫子,虫子掉到我脸上!”白英挣扎着去拍自己的脸,她力气极大,三个壮汉都按不住。突然,她指着姚娘,声音淬毒:“你活着我都不怕你,死了还想吓唬我?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对了,张成已经答应我了。他请了道士,要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孽障魂飞魄散!”“住嘴!”老族长冲过去,一巴掌扇到白英脸上:“你这个毒妇!张成呢?张成那个蠢货在哪里?”衙役掩着嘴咳了咳,提醒道:“张成在衙门!张夫人是被谋杀的,新任县令沈大人已下令彻查此案。稍后仵作会为张夫人重新验尸,至于...
“鬼!她是鬼!”白英双目圆瞪,直直地看着破碎的棺材,以及因为棺材破碎掉在地上的姚娘的尸身:“她坐起来了!虫子,虫子掉到我脸上!”
白英挣扎着去拍自己的脸,她力气极大,三个壮汉都按不住。
突然,她指着姚娘,声音淬毒:“你活着我都不怕你,死了还想吓唬我?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对了,张成已经答应我了。他请了道士,要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孽障魂飞魄散!”
“住嘴!”老族长冲过去,一巴掌扇到白英脸上:“你这个毒妇!张成呢?张成那个蠢货在哪里?”
衙役掩着嘴咳了咳,提醒道:“张成在衙门!张夫人是被谋杀的,新任县令沈大人已下令彻查此案。稍后仵作会为张夫人重新验尸,至于这凶手嘛......”
目光落到白英脸上:“诸位应当知道是谁了。”
老族长看着白英叹了口气,其余人等面面相觑,各有心思,窃窃私语。
目睹这一切的慕笙用指腹轻轻叩了叩唇。
原以为白英是个极其厉害的,没曾想被姚娘轻轻一吓就发了疯。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姚娘的亡魂出现在慕笙身后,轻语道:“这些,是慕姑娘安排的?”
虽不知慕姑娘是何来历,然能看见亡魂,与其签订魂契,必不是普通人。她已亡故多日,若非慕姑娘出手相助,县老爷哪里来的闲工夫管她的事儿。
在安平县游荡着的亡魂又何止她一人?
轻轻福了福:“姚娘多谢慕姑娘!”
慕笙晃了晃手指:“不是我的功劳,是那位县令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好烧到了你。”
听到火,姚娘不自觉地颤了颤。
她与纸人结合时,曾受烈焰灼烧之痛,虽已凤凰涅槃,对于那个过程却是记忆犹新。听到火,仍会下意识地胆怯。
不,她不能胆怯!
她已答应慕姑娘会成为新的灯芯,被烈焰灼烧是她的宿命。身为灯芯,怎能惧怕火焰?深吸一口气,看向慕笙:“白英与那个人的确想要害我,然真正害死我的人并非他们。连我都不知道凶手是谁?那位新县令怕是无能为力。”
慕笙眨眼:“兴许那位新县令知道凶手是谁呢?”
姚娘轻轻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我死后,尸身在树上挂了三天,但凡能被作为证据的痕迹都消失了。慕姑娘应当听过,在老宅时,仵作就已......”
看向自己的尸体,目光涩涩,神情复杂。
“自缢,再验一次,仍是如此。没有证据,即便知道行凶之人,也无法将其绳之以法。”
“他验不出来,不代表旁人验不出来。”慕笙把手里的灯笼递给姚娘:“我既答应帮你了却执念,一定说到做到。”
姚娘感动至极,忽听慕笙说道:“我要你安安心心给我做灯芯。”
姚娘一怔,笑出声来。
慕姑娘行事磊落,作风坦然,说话从不遮遮掩掩,与白英那般口蜜腹剑,口不由心的人比起来,可爱极了。
从张家出来,马不停蹄直奔县衙,经过安居堂,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脚下一滞,那人转过身来。
眉眼如画,气质清冷,单是站着,就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就在慕笙怀疑他与昨夜在梦魇中见到的沈渡是否为同一人时,他朝着她略略点头。
“沈公子?”慕笙回礼:“您不是......”
张成去了县衙,作为县太爷,他该在衙门等着才是。按照原计划,她要去县衙找他,凭着两人共探张家老宅的交情,向他讨个临时仵作的差事。
结果他来了安居堂,且像是在等她。
莫非......他与她打得一样主意?
“你没有回家!”沈渡看着她,眉间微蹙:“穿得还是昨晚那件衣裳,你去了张家?”
“是,奴家去了张家。”慕笙未曾反驳:“离开老宅后,奴家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姚娘对张成那么好,竟被他宠着的白英连同外人合谋害死,死后还落得那样一个污名。奴家心里难受,去张家祭拜,不曾想赶上一场闹剧。公子来安居堂,可是要奴家去公堂上作证?”
沈渡被问住了。
他也不知他是因何来的安居堂,兴许,大概,是想看一看她是否安全。
作证?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轻轻点头,看向她的眼睛:“张成已去衙门喊冤,姚娘的案子可以重审。刘弘璋,阿炳,还有药铺掌柜都已在县衙候着。姑娘若是愿意,可去县衙做旁证。待仵作重新验尸,此案可尘埃落定。”
“刘弘璋是谁?”慕笙好奇道,如梦魇中那般走到沈渡跟前,踮起脚尖看着他的眼睛:“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嘛?奴家怎的没有半分印象?”
“梦魇里的那个假道士,白英口中姓刘的。”掩面轻咳,沈渡往后退了半步:“他与白英是名正言顺的夫妇。”
“什么?”慕笙睁大眼睛:“夫妇?还是名正言顺的?白英不是说她夫君死了吗?”
“没死,假的。”沈渡道:“刘家原是商户,除了城里的三家铺子,还有乡下的几十亩良田。刘家子嗣艰难,刘老爷与刘夫人年近四十才得了刘弘璋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宝贝的很。惯子如杀子,这刘弘璋除了长得还行,别的一无是处。”
“白英是看中刘家的财富才嫁给刘弘璋的,至于刘家,约摸是看中了白英的长相。”慕笙琢磨着:“除此外,还因为刘家找不到别的适龄姑娘做儿媳妇。”
“不错!”沈渡点头:“刘弘璋恶名在外,没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瘸子里头挑将军,挑来挑去选中了白英。一年前,刘弘璋的爹娘相继去世,刘弘璋被觊觎刘家财产的那些亲戚哄着,贱卖了田产和铺子,于半年内,将所得银钱挥霍一空。”
“白英吃不了苦,刘弘璋更吃不了苦,这两人一合计,惦记上了张家。”慕笙啧啧两声:“白英谎称夫君已死,去张家求张成收留。张成他本就爱而不得,又见白英可怜,便做主将她留在张家。至于姚娘,即使知道此事不妥,碍于张成坚持,也不得不勉强应下。”
“姑娘聪慧!”沈渡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个儿四目相对:“单凭几句话就完美的推演出了整个过程!”
姚娘是七日前自缢的,在树上挂了三天才被一个偶然闯入的跛脚乞丐发现。乞丐是追着狗来的,狗抢走了他在五福斋后门馊水桶里捡到的半个鸡腿。
“听闻那五福斋的掌柜极其抠搜,莫说半个鸡腿,就是连块儿鸡皮都不舍得扔在馊水桶里。”
“公子所言不错,那半个鸡腿是有人故意扔在那儿的,目的便是引乞丐入张家老宅。”慕笙扶着那株石榴树,“公子有意探查,不妨命人寻寻那条狗。”
野狗抢食,家狗引路,除了狗主人,哪个分得清这是家狗还是野狗?就算有人认出来了,也不会将姚娘的死与一只抢食的狗联想到一处。
用剑指着慕笙,问道:“狗的事情,姑娘是如何知晓的?”
“不过是简单的推演罢了!”慕笙低头,并未在意那柄指着自己的剑:“姚娘被乞丐发现这事儿是张成自个儿与奴家说的,想来也是官府探查的结果。初始并未觉得此事有异,直到来的路上经过五福斋。”
“五福斋的掌柜是弃儿出身,因着一张脸被老掌柜的女儿看中招为赘婿。为人抠搜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此事安平县人皆知。五福斋的后门确有馊水桶,然桶里的东西不会过夜。掌柜的会在打烊前让伙计将其拎到附近的菜园里充作肥料。怕伙计阴奉阳违,掌柜日日盯着,十几年来从未懈怠。”
“乞丐是寅时初刻捡到的鸡腿,还未入口,就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狗抢走了。”慕笙做了个俏皮的表情:“寅时初刻,五福斋尚未开门,这半个鸡腿是从哪里来的?”
沈渡盯着慕笙,未曾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明明是个相貌极其普通的女子,却生了双十分灵动的眼睛。
“许是哪个赌鬼,醉鬼扔下的。”
这是沈渡问话时,典史黄柏回答他的。此时此刻,他想知道安居堂的这个女掌柜会如何接话。
“赌坊不提供吃食!寅时初刻,食肆尚未开门,就算酒鬼想买,也无处买的。”慕笙推开剑,走到沈渡跟前,踮着脚尖儿与他对话:“城中有打更的,那夜之事,公子不防寻人问问。”
四目相对,看见了一抹笑意。
沈渡收剑:“就算问出了什么,也不能证明这丢鸡腿的,养狗的与姚娘的死有关。”
“公子说的是,奴家也是因为这个来的张家老宅。”慕笙落下脚尖儿:“姚娘被挂了三日,面目全非,死状可怖,吓得乞丐连声大叫,惊动了街坊四邻。张成比府衙里的捕快晚了半刻钟,他的表妹白英是与他一起来的。张成衣衫不整,他的那个表妹居然梳了全妆。”
“白英是张成的表妹,不是姚娘的。”
言外之意,就算白英梳了全妆,也只是个人喜好与教养问题,不能说明她与姚娘的死有关。
公堂上只能作为疑点,不能作为证据。
把绳子递到沈渡跟前,慕笙轻语道:“奴家见过姚娘,她的身高要比奴家略矮一些。奴家上吊,尚需垫些东西。姚娘死时,脚下空无一物,她是如何把自己吊在树上的?”
“想来姑娘已有答案!”
“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发现。”慕笙比划着:“能否借公子的灯笼一用。”
提灯细看,是半个印在树干上的足印。
“安平县近半个月内只下过一场雨,就在姚娘遇害的前一日。树下的土本就难干,况且这里长满了杂草。土湿成泥,沾在了凶手的鞋子上。”
将手里的灯笼提高了些,示意沈渡看向挂着绳子的那根树干。
“活人自缢,死前必会因为窒息而挣扎。挣扎时带动绳子,绳子摩擦树干留下痕迹。反之,则会停留在同一个位置。”
灯笼随风而动,烛光飘飘忽忽,映着树干上那道痕迹。
“凶手先将绳子绑在树上,再把姚娘的尸体挂上去,伪造成自缢身亡的假象。”慕笙提着灯笼站在树下:“凶手是第一次杀人,事发突然,未做准备,故留下这些疏漏。”
“你想为姚娘伸冤?”沈渡上前一步:“听闻明日午时,姚娘便要入土为安了。”
“奴家既非张家族人,又非姚娘至亲,怎会为她伸冤?”慕笙握着灯笼后退,隐入树枝间:“亏得奴家聪明,未曾听张成的连夜去府衙定契。天亮之后,奴家去寻张成,将这宅子退给他便是。至于姚娘的冤情,查与不查,审与不审全在公子。”
沈渡掐住慕笙的脖子,灯笼落地,“你知我是官府的?”
不喜欢被人审视,慕笙踮起脚尖与他平视:“知道了很奇怪吗?”
烛火“呲”地一声灭了。
阴风阵阵,幽幽哭声似在耳边叫人脊背发寒。一道红影自背后掠过,沈渡手上的戒指一紧,随即折下一根断枝,朝着红影刺去。
哭声变笑声,毛骨悚然。
“那......那是什么?”慕笙扯了扯沈渡的衣袖:“难不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姚娘她变成了厉鬼。”
沈渡轻嘘一声,松开手将其护在身后。慕笙勾唇,眼中满是戏谑。在沈渡看不见的地方,手指轻轻一点,红影散开,化作缕缕红烟,将他们二人牢牢缠住。
耳边怨气回荡:“我死得好冤啊......”
院内阴风肆掠,数不尽的黑影与红烟纠缠,鬼哭狼嚎声隐约可闻。随着一道道鬼影撞入两人身体,整座院落开始扭曲。再睁眼到了一扇窗户前,里头的声音叫人听得面红耳赤。正欲细看,眼前一黑——她的眼睛被人捂住了!
“沈公子......”
话未说完,被拉进墙角紧紧抵住。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每一次心跳都异常清晰。慕笙抬眼,看见一道清晰的下颌线。
他长得确实好看。
“沈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捏住他腰侧的衣服轻轻拽了拽:“我们这般怕是有些不合适。”
沈渡难得俊颜微红,不着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
“公子这是害羞了?”慕笙咬了咬唇角:“公子放心,奴家不会让公子为奴家负责的。”
沈渡从未见过说话如此直白的女子,本欲回她两句,触及眸中笑意,回过神来。
她是刻意的!
攥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究竟是谁?如何知晓我的身份?姚娘的死与你有无关系?”
“公子还有心情关心这些?”慕笙挣脱,摸了摸身侧的墙:“这里不是张家老宅,公子可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还有这天,怎么说亮就亮了!”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沈渡示意慕笙噤声,拉着她走到墙边。看到姚娘那一刻,慕笙倏地睁大眼睛,扭头看向沈渡,压着声音道:“姚娘!活的姚娘!”
美人皮在沈渡的手中扭曲,没有骨头做支撑,整个身体像水草一样,缠住他的胳膊与身体:“爷好狠心,竟然威胁奴家。”
沈渡轻哼一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你想做什么?”看到火,美人皮露出惊恐,挣扎着想要逃走。
“不叫爷了?”沈渡没给它机会,直接点燃它的头发:“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美人皮惊叫连连,顾不得伪装,双手快速缠住沈渡的脖子:“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就凭你?”沈渡握着美人皮的脖子往后扯,就像撕开麦芽糖。
火已经烧到了美人皮的额头,疼得她吱哇乱叫。被沈渡甩到地上后,顾不得纠缠,下意识用手拍火。火烧到手指,弥漫在空气里的那股焦糊味儿更重。慕笙赶来时,火里只剩下一双脚还在挣扎。
“那是什么?”慕笙看着被火烧得卷起来的脚:“是画吗?”
“是画!”沈渡捂住她的眼睛,让她背过身去:“别看了,挺碍眼的。”
“画也会叫吗?”慕笙扒着他的手:“叫得还挺痛苦的。”
“听错了,是画纸的声音。”沈渡轻咳一声:“画纸不好,烧得时候有声音,烧成灰就好了。”
“这画该不是你从张家偷来的美人图吧?我瞧着,像是没穿衣裳。”慕笙小声说道:“公子这般,会不会有些不妥。”
“你这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沈渡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画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有碍观瞻,烧了了事。倒是你,怎么来了张家?可是阿炳那边出了意外?”
慕笙摇头,把她看见的,听到的尽数告诉沈渡:“事情就是这样,压根儿没有什么乞丐,所有的事情都是阿炳做的,至于白英跟那个假道士,怕是心里有鬼,压根儿没想过去张家老宅。”
沈渡点头:“案子已经清楚了,只是没有原告,县衙那边怕是不好过问。”
慕笙露出笑容:“这个简单,让张成去衙门递状。”
沈渡:“他会去吗?”
慕笙的声音轻轻的,她说:“会的,只要让他知道姚娘是被害的,且被害时腹中怀着他的孩子。”
沈渡陷入沉思。
张成是聪明人,只需让人提点几句,
势必会去衙门递状。只要接了状纸,就能名正言顺的调查。凶手是谁,作案过程如何,凶器以及相关证据在那儿,他们心知肚明。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处理姚娘的案子,而是如何从这梦魇里出去。还有,直觉告诉他,刚刚烧掉的那张美人皮绝非闯入姚娘梦魇的邪祟,而是被邪祟操控的傀儡。那个东西很精,一直蛰伏在暗处,他担心慕笙跟着他会有危险!
慕笙捏着鼻子在灰烬前扒拉,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那只烧得变形的脚环。
沈渡:“这是什么?”
慕笙:“脚环,铜制的,耐高温,没烧变形。”
沈渡蹙眉:“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
慕笙点头,一脸献宝的样子:“刚扒的,热乎的,公子要不要看看。”
沈渡接过脚环,发现它与普通的手镯没什么两样。他不懂,女子为何在脚上戴这个,不硌得慌吗?还有,方才那美人皮挣扎时未曾见到这个,它是怎么出现在灰烬里的?慕笙......又是怎么发现的?
慕笙背着手,“铜与金相似,但不如金那般耀眼。穷苦人家,买不起金饰,常以铜代之。这个东西又与常见的铜饰不同,它是脚铐。”
“脚铐?”沈渡一脸震惊:“你说这个东西是脚铐?”
慕笙摆手解释:“不是公子想的那种!”
安平县虽小,却也有让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最负盛名的便是乐音坊,里头的姑娘不仅貌美,多才多艺,还深谙讨好男子之道。说它是男子的温柔乡,毫不为过。与之相反的是,里头的姑娘过得一个比一个苦。饶是花魁娘子,得罪了客人,也要被嬷嬷拖进小黑屋里教训。
乐音坊的姑娘,都会戴着这样一只脚环,内刻姑娘的生辰八字,祖籍,以及名字。脚环是在姑娘进入乐音坊时戴上的,随着姑娘一天天长大,脚环变小,难以取下。
慕笙指着脚环内的刻字给沈渡看:“这东西既是身份,又是束缚,还是惩罚姑娘们的刑具。”
沈渡皱眉:“刑具?”
慕笙“嗯”了一声,声调里透出些许俏皮。
“公子可听过炮烙?”
“纣刳比干,囚箕子,为炮烙刑。”
“公子厉害!”慕笙伸出大拇指:“铜经火烧,耐高热,却也容易传递高热。嬷嬷惩罚姑娘时,会让人将特制的烙铁置于脚环上。此法,既能让姑娘们受苦,又不会留下过于明显的伤疤,不影响后续接待客人。”
沈渡俯身:“慕姑娘怎会知晓这些?难不成,这乐音坊是姑娘开的。”
慕笙推开他:“怎么会?我才不干这种缺德事儿。”
沈渡看着她的手,小小一只,抵在心口,有些暖。蓦地,想要逗逗她:“当真没干?”
“没干!”慕笙带着些许怨气道:“乐音坊日进斗金,我若是那幕后掌柜,能穿得这般寒酸?”
沈渡瞄了一眼:“确实寒酸!”
慕笙气鼓鼓的,像只被惹怒的兔子。
沈渡难得软下声来:“好啦,不逗你了,我知乐音坊迁过宅子,那旧宅是你收的?”
慕笙:“除了我还有谁?那乐音坊里满是冤魂,大白天进去都觉得阴森森,唯有我,才能将那宅子卖出去。收宅时,遇见了几个病重的,被嬷嬷留在旧宅等死的姑娘,方才那些,都是她们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嘴角溢出一抹浅笑,俯身,问她将那宅子卖给了谁?
慕笙眼珠一转:“公子你猜?”
沈渡挑眉:“难不成是卖给了张家?听闻只有戾气重者方能镇宅!张成是屠户,满县城里,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杀孽还重的。”
眼观鼻,鼻观心,沈渡等着慕笙给出答案。
小丫头摇了摇头,搭着他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公子错了,奴家将那宅子卖给了李家,就那个广开门庭,教书育人的李家。”
阴风骤然刮过,一道残影从灰烬里飘了出来,赫然是一个女子的鬼魂,她怨毒的盯着慕笙,化作黑烟,钻进沈渡的戒指里。
院墙外,更夫扯着喉咙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张成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迷迷糊糊走到院中解开腰带。沈渡见状,忙用身体挡住慕笙的视线,急促道:“捂住耳朵!”
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慕笙微蹙眉头,捂着耳朵吐槽:“这人也忒不讲究了!”
沈渡:“自家院子,无可厚非!”
慕笙轻轻抬眸,促狭道:“公子可知人与狗的区别?”
沈渡轻咳一声,扭过脸去。
张成没有回屋,而是打着哈欠去了姚娘住的西厢房。片刻之后,屋里传出姚娘歇斯底里地声音:“别碰我,我嫌脏!滚!给我滚出去!”
“砰”地一声,张成从屋里跌出来,与他一起的还有他的衣裳。他一边扒拉,一边冲着屋里骂骂咧咧:“嫌我脏?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德行!实话告诉你,我从未喜欢过你。当初娶你,不过是因为家中贫困且看你有些用处罢了。”
“滚!”一个枕头从厢房里抛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张成脸上。
听到声音,白英衣衫不整地从东厢房里出来,半倚门框,勾栏做派:“嫂嫂当真不懂为妻本分,不知这男人是要哄着,疼着的。夜半三更,将夫君从屋里赶出来,这般不尊不敬,难怪会被嫌弃。也就我表兄心肠好,顾着往日情分,让你留在张家享福。嫂嫂,你可莫要再惹怒表兄了。”
说罢,扭着腰肢走到张成跟前,勾住他的胳膊,明目张胆地往自个儿屋里带:“表兄心情不好,英儿替嫂嫂好好哄哄,嫂嫂可要记得感激英儿才是。”
关门前,白英刻意往姚娘屋里看了眼,不多会儿传出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姚娘房里的灯一直亮着,透过窗户,能看见对面交叠的身影。半刻钟后,对面的声音止了。姚娘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决然道:“张成,我要与你和离!”
角落里,慕笙拉着沈渡嘀嘀咕咕:“姚娘的死会不会与和离有关?”
沈渡:“因为不愿和离而杀妻?”
慕笙:“不是不愿和离,是不愿分家产!”
沈渡:“家产?”
慕笙叹气,原地踱步:“这张成未发迹前只是个帮人卖猪肉的小伙计,姚娘却在富商胡家做奴婢,还是深得胡夫人喜欢的那种。三年前,胡夫人生辰那日,胡家突然走水,小公子与乳娘被困火中,是姚娘拼死将二人救出。为此,还留了不少伤疤。胡家走水,是胡老爷的外室所为。她想烧死胡夫人和小公子,带着她的孩子上位。此事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约莫过了大半年才慢慢平息。”
沈渡:“这外室当真可恶!”
慕笙点头:“事后,胡家上门答谢,姚娘思索半天,提出想给胡家的酒楼供应猪肉。”
沈渡:“供应猪肉?”
慕笙捏着下巴:“安平县的酒楼有三成是胡家的,张成就是靠着给胡家酒楼送猪肉从小伙计变成了猪肉贩子,又从猪肉贩子变成了掌柜。他与姚娘算是真正的白手起家,糟糠夫妻。和离容易舍财难,于张成而言,丧妻比和离划算,既守住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还维持住了他跟胡家的关系。”
话没说完,天旋地转,慕笙拉住沈渡的衣袖向后跌去。沈渡没有抵抗,任由对方将他拽入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砰”地一声,掉在一张木床上。
慕笙抱怨:“这床好硬!公子轻一点儿。”
沈渡蓦地红了脸,捉住她的手腕:“你这女子究竟知不知羞?”
“这关知羞什么事儿?”慕笙扭着身子:“这床硬邦邦的,公子还压着奴家,肩膀都疼了。”
沈渡:“......”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奴家实话实说,公子脸红什么?”慕笙勾着眼神儿,一副似解非解的模样,“莫不是公子误会,想了什么不该想的?”
“胡扯!”沈渡错开眼神儿,掩饰道:“这房间有些奇怪,不似张家的。”
房间没有窗户,像是隔出来的密室。四周充斥着霉味儿,药味儿以及老鼠屎的味道。除了一张半旧的木床,剩下的都是杂物。正欲查看,外头传来声音,是姚娘的。拉开隔间的门,方才意识到他们被梦魇拉进了一间药铺。
药铺掌柜姓吴,是县里口碑最好的大夫。
细听,姚娘的声音里夹带着一丝恍惚:“喜脉?怎么会?掌柜的明明说过......”
“老夫的确说过,夫人体寒,上次落胎后极难有孕。”掌柜抚着胡须:“极难不代表没有可能,况且夫人这些年一直在调理。不管怎么说,夫人终归是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姚娘抚着肚子,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十六岁嫁给张成,婚后不到一年便有了孩子。孕三个月时,做伙计的张成因为偷拿掌柜的钱要被掌柜押去官府。是她跪在地上苦苦请求,说张成之所以偷钱是为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她承诺,一定会将张成偷拿的钱加倍还给掌柜,这才换得掌柜原谅。
跪了两个时辰,小腹隐隐作痛,为省钱不敢去看大夫,孩子没了。
张母不怪张成反怪她,说她怂恿夫君去做贼,说她败坏张家门风,说她没用,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叫她去祠堂罚跪。张家祠堂年久失修,四处漏风。她刚没了孩子,身体本就虚弱,又在祠堂跪了三天,风邪入体,寒气侵骨,足足病了大半年。
若非她与胡夫人交好,若非胡家隔三差五送些东西来,早在那时便被婆母给休了。
两年后,她再次有孕。此时的张成已经靠着胡家成了猪肉贩子。春雨绵绵,石桥上生了苔藓,脚下打滑,装着生猪肉的车差点翻进河里,是姚娘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车。明明是她力挽狂澜,让张家免于钱财损失,张母却怪她连个车都扶不稳,差点连累她和张成掉进河里。
推搡间,肚子撞到车上,她抓着张母的手苦苦哀求,却被她说成是犯懒,故意装病,诬指婆母。
成婚前觉得张成是个孝子,认为孝顺母亲的男人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成婚后才知道,孝子眼中只有母亲,哪怕母亲胡搅蛮缠,也只会一味偏袒。
有了张成做依仗,张母叫她跪在桥上反思,直到认错为止。
她的第二个孩子就是在那个时候没的。
衣柜外,白英与假道士合力将昏迷中的姚娘装进麻袋,听到动静的慕笙赶紧扒着柜门往外看。
他们很聪明,把装有姚娘的麻袋放在独轮车上,又在旁边放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张成既是屠户,又是贩卖猪肉的肉铺掌柜,从张家运些东西出来十分正常。假道士也做了些伪装,单看外表,像是给张家帮工的伙计。
“他们走了,我们快点儿跟上去。”
慕笙推开柜门,发现外头风大的睁不开眼睛。眼见着柜子要倒,沈渡只能抱住慕笙往前一扑,重重撞在影壁上。
风没了,柜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熟悉的院落——张家老宅。
顾不上被撞得疼痛,慕笙激动道:“公子,我们回来了!”
沈渡偏头:“我们只是回到了张家老宅,不是出了梦魇。”
循着沈渡的目光,看到了挂在天边的月亮。慕笙记得很清楚,她入张家老宅时是上弦月,沈渡比她晚到了一刻钟。上弦月只有前半夜才会出现,这会儿却是下弦月,且是出现在东边的下弦月。
月亮东升西落,按时间推算,这会儿该出现在西边,且是贴近屋脊的那个位置。
沈渡说过,梦里的东西是反的。
退到大门的位置往里看,不止影壁上的图案,就连整座宅子的格局都是反的。白英与假道士的声音从影壁后传来,慕笙拉着沈渡与她一起查看。
沈渡的注意力全在慕笙攥着他的那只手上。
女子的手柔弱无骨,覆在戒指上,抵消了几分寒意。此戒是由百名恶人的头骨,经由秘术锻造而成。他体质特殊,天生易招邪祟,唯有以恶制恶,方能活命。然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他虽能靠戒指活命,却也要忍受戒指带来的彻骨寒意。
那种冷,不是由外至内,而是由内至外,唯有勤练武功,提升内力,方能抵住一二。
慕笙,一个平平无奇的女房牙,竟能安抚他的戒指,驱散邪祟带来的寒意。她,究竟有什么秘密?
“公子?”慕笙踮起脚尖,晃了晃手:“他们走了,进内院去了。”
沈渡回过神儿来:“去看看。”
幽幽月光照着台阶,台阶上显露着诸多痕迹。这些痕迹比他先前查看时更为清晰,尤其是脚印。一男一女,男的在前,女的在后。男的那个属于假道士。他右腿有些毛病,走路时一深一浅,脚印也是。女的那个属于......穿着姚娘鞋的白英。
姚娘是张成的妻子,常年奔走于屠宰场和肉铺之间。鞋子磨损严重,且沾有刷不掉的污渍。污渍多由血水和肉沫混合而成,呈黯黑色。
事发前,姚娘去药铺看诊,踩到了药铺掌柜倒在门前的药渣。药渣附着在鞋底和鞋帮上,与姚娘一起回了张家。
随后,姚娘与假道士及白英在屋中发生争执。药包裂开,药材散落一地,其中一些沾到了姚娘的裙摆和鞋袜上,直至姚娘被转移,她都不曾离开那间屋子。
沈渡捏起掉在台阶上的药渣。
药渣分为两种,一种是未煎煮过的生药材,一种是经过浸泡和煎煮的熟药材。前者来自姚娘的药包,后者来自药铺门前的药渣。
它们一同出现,证明姚娘到过这里。
同样的药渣,这里有,大门那里没有,说明什么?说明姚娘不是自己走进来的。她被假道士和白英装在麻袋里抬进老宅,出于某种目的,在进入老宅后,他们脱下姚娘的鞋子,穿到白英脚上,这也解释了台阶上为何只有两对脚印,且其中一对是姚娘的。
作证这番推测的还有足迹。
属于女子的那对儿脚印,落脚部位出现重跟,说明鞋子不合脚,走路时脚掌向前,
脚后跟儿那块儿是空的。掌内外两侧有明显的虚压,脚比鞋子瘦,无法踩实。
白英的脚刚好比姚娘的小了半寸,且她平日穿得都是新鞋,从不去屠宰场或者肉铺帮忙,更没在事发前去过药铺。
目光右移,落到被折断的花枝上。先前勘查时,地上足迹不明,误以为花枝是姚娘与凶手缠斗时折断的。如今看来,花枝折断另有蹊跷。
还未琢磨明白,一缕头发自眼前垂下。眸光一深,反手向后掐去。触手温热,不是邪祟。眼神一滞,轻声道:“慕姑娘?”
慕笙:“是我!”
沈渡:“抱歉,我以为......”
慕笙:“以为我是鬼?”
沈渡不知如何回答!世人皆怕鬼,然见鬼者寥寥无几。他是县令,不能言怪力乱神之事,传扬出去,不止会给他,还会给他背后的沈家惹来麻烦。
正欲寻个理由敷衍过去,慕笙冲他福了福身:“是奴家的错,不该惊扰公子。”
沈渡轻咳一声:“我亦有错,方才想事情想得入了神,误把姑娘当成刺客。幸好,没有伤及姑娘。”
慕笙摇头,露出一抹浅笑:“公子不怪就好!奴家是来告知公子,他们把姚娘带去了厢房,就仵作验尸那间。”
厢房没有亮灯,只有断断续续地说话声传来,是白英和假道士在房中密谋。细听,还能听见夹在其中的姚娘的呜呜声。
从假道士的抱怨里,他们知晓姚娘在被运来老宅的路上就醒了。怕人发现,做贼心虚地二人先是将姚娘藏在了距离张家不远的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里。
其间,有一个小乞丐路过,发现了被搁在神像后面,扎得严严实实的口袋。上前查看,被买酒回来的假道士赶走。
假道士在土地庙里守了一天,临近傍晚,才推着独轮车,把姚娘转送至张家老宅。
在这个过程中,假道士还遇见了一个人——姚娘的二表兄。
只可惜,他未曾认出那个与他擦肩而过是差点害死他表妹的假道士,亦不曾听见麻袋中姚娘虚弱至极的求救声。
白英让假道士去外面找根绳子,把姚娘的死伪装成自杀。姚娘苦苦哀求,却被白英发现她护着肚子。意识到姚娘怀了身孕的她灵光一闪,指使假道士欺辱姚娘,在其身上留下与人相好的痕迹。
她不止要姚娘死,还要姚娘背负着骂名死,要姚娘的家人,尤其是她的那些个兄长没脸去张家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