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篱下，不过是蚍蜉一只，还敢嘲弄我？”
“来人，将这婢女压下去！府上有了桩喜色，也要叫门口的白花多几分颜色才是！”
4
“住手！她是我的贴身婢女，谁也不准带走她！”
我连声喊道，却被压住肩膀，眼睁睁看着小竹被下人扯开。
她哭喊着‘小姐’，而非是在摄政王府后，匆匆改口的夫人。
“小竹！把小竹还给我！”
我怎么也看不到小竹去了何处，伸手胡乱抓着空气。
只听到凄厉的悲鸣声。
我像是围堵在城墙之内，四面楚歌。
她每一次哭喊，都是对我的凌迟。
裴雪儿微微抬起下巴。
“哥哥说了，等下要带苏沫儿去见世子，事关裴家的脸面，你们且给她敷个粉先。”
“若是她不听话，就用银针扎她的手指，看不出来便好。”
“三年来她也就今日派得上用场，你们不必优待，哥哥也不会怪罪你们。”
女婢们纷纷点头应是，压着我的脑袋朝地上磕了磕。
我耳畔嗡嗡作响，只觉得天旋地转，不停喊着小竹。
就在裴雪儿转身离去之时，我奋力挣脱了禁锢。
入目的血肉，还有难闻的气味，叫我愣在原地。
对上小竹通红的双眼，她嘴角张合着像是在诉说什么。
“小竹——！”
我身子愈发的冷，腿软到几乎要站不稳。
趴在地上狼狈的朝她爬去，只盼着能握紧她的手。
“还愣着作甚！还不把她压回去？！”
裴雪儿大喝一声，那些女婢当即迎了过来，把我按在梳妆台前。
我每一次挣扎，指尖的银针便扎进一寸。
可浑浑噩噩的也不觉得痛，只不停唤着小竹。
心脏，宛如血肉撕裂。
我原是生出希望，盼着和小竹一起好好过日子。
还畅想着未来光景，只奢望能像个人活着。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为何要抢走我的小竹，为何要打死她？
我不明白！
恍惚间，血流了一地。
婢女们合上了门扉，漆黑的室内唯有一盏摇曳的烛火。
我兀然一笑。
此身，我向来循规蹈矩。
唯有与顾如城私定终身那时，才生了几分颜色。
再后来，梦碎。
我若
恶心世子才娶了你，还真因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魔怔一般，对着我的脸左右开弓，我痛得实在睁不开眼。
我知这摄政王府，从来都容不下我。
要不是裴行知初时待我还有几分情谊，我怕是早就死在大婚之日。
可不到一年，他迎回犯错的胞妹，还娶了柳氏。
我作为正妻，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妻子还要卑微，连一口饱饭都要日日向柳氏跪地乞讨。
曾经的世家千金，如今活得连狗不如。
眼泪顿时胀满眼眶。
我捂着脸看向裴雪儿，苦涩的喃喃道：
“恶心世子？”
许久不曾听到这称谓，叫我实在难堪。
我与他本该在一起。
青梅竹马的情谊，是我曾妄想过的举案齐眉。
却在摄政王的折辱后，一切戛然而止。
我还记得裴行知信誓旦旦，在众人面前说对我一往情深，这才犯了错。
明明是他加害了我，却污蔑我是同谋。
到头来，只是为了叫死对头难受？
可他算错了。
“当年我早就书信告知世子，是我对不起他。”
“他早就看清了我这个势利女子，与我恩断义绝，又何谈恶心？”
我自嘲一笑，对上裴雪儿锐利的眼眸。
2
远处，裴行知的新欢摇着扇走了进来。
“好妹妹，今儿个怎么一个人来了？为何不喊我呢？”
她瞥了裴雪儿一眼，抬起我的下巴，杏眼透出几分薄凉。
“还打扮作甚？要夫君心疼你啊？”
她用力一掐，像是要将我的脸碾烂。
小竹当即把我护在身下，讨好着做低伏小。
“别！夫人还要与老爷外出，老爷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柳氏冷哼一声，一脸无所谓。
下一瞬烟尘四起。
小竹翠绿的衣服染上烟尘，落下十几个脚印。
她陪我嫁入摄政王府，是唯一心疼我的人。
看到她痛到狰狞的面庞，我一时心急将小竹压在身下，闭着眼忍受着柳氏的踩踏。
门口传来一阵轻咳的声响，摄政王背着手站在，眉头微蹙。
“够了，今日世子班师回京，夫人可是要与我一同面见世子。”
“若是这脸蛋毁了，人也动弹不得了，那我等到今日，不
就白娶她了？”
我颤了颤，小竹担忧的看了我一眼。
征战三年，顾如城总算回来了。
恍惚间，被摄政王在灵堂屈辱的记忆涌上心头。
当初与顾如城情定终生后，他奔赴战场。
可没多久，母亲重病身死。
裴行知假借吊唁的名义，前来宽慰于我，还支走了小竹。
滂沱的雨阻隔了所有声响。
我的呼救无法传出。
“若你不改嫁于我，这世间的唾沫星子转瞬就能将你溺毙。”
“就算你不在乎这些，你爹爹呢？顾如城还会要你么？”
“嫁给我吧，我心悦你，我会待你好，做我的摄政王妃吧！”
裴行知朝我愈加靠近。
我慌乱的捡起地上散乱的衣服，转头飞奔出去。
前来吊唁的人纷纷朝我看来。
“这是谁？为何衣衫不整？”
“真不要脸！苏夫人才离世，就如此按捺不住吗？”
“这不就是苏家小姐，苏沫儿吗？”
“世子才上了战场，她便如此急不可待……”
鄙夷憎恶的眼光朝我射来，我心尖一颤，被身后的小竹紧紧抱在怀中。
人群中，爹爹一脸震惊的看我，当即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落下第二掌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都是我情难自禁，不是沫儿一人的错！”
摄政王满眼深情的看我，恍若方才的威胁都是假象。
众人哗然。
‘不知廉耻、自甘下贱’之话不绝于耳。
爹爹气得脸颤了颤，咬着牙狠狠瞪了我一眼。
丝毫不听我的解释，拂袖而去。
当夜我便被塞入花轿，送去了摄政王府。
便是他亲口说要娶我做正妻，宠我爱我，也不过是草草入籍，连像样的婚礼都不曾有过。
于这摄政王府，自我嫁过来，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的活着。
时至今日，我对裴行知早就没有期待了。
3
“今日世子凯旋，夫人与他关系匪浅，这差点就能成就的姻缘，定是要见上一面才好。”
摄政王嘴角微微扬起，抬手要将我拉起来。
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伸来的手，一脸恨意。
“我与他早就没有关系，往后于深院了此残生，你大可不必带我去见他。”
摄政王嘴角一颤，噗
呲笑出了声。
“夫人方才说，三年前你写了书信给了世子？”
“你看看，可是我手中这封？”
他从怀中掏出泛黄的信件，朝我晃了晃。
我顿时脸色煞白，伸手想要夺过。
那信件早就被拆封。
我对顾如城的所有忏悔和决绝，都被摄政王窥探得一清二楚。
或许在许多个日夜，被裴行知当做笑话宣扬出去。
“娘子对世子还真是痴情，还将所有错处归咎自身，可惜这信被我截下，就不曾送出去过。”
“他怕是还对你心心念念，拼死回来就想着迎娶你呢！”
我猛地心头一缩，顾如城临行前略带羞涩的面容浮现眼前。
他握紧我相赠的玉佩，缓缓放入心口处。
“等我回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你入门！”
“沫儿，等我。”
可我已经背弃了与他的诺言。
眼泪打湿我整张脸。
裴行知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抬起我的下巴，眼眸巡视我的悲哀。
猛地一把将我推开，又像是不甘一般，朝我居高临下的睥睨。
“还不给夫人好生打扮打扮，她可是要去见贵客的。”
“鼻青脸肿的，哪里担得上裴家夫人的名头！”
柳氏和裴雪儿站在一旁，纷纷松了一口气。
“我道哥哥为何突然对她上心，都叫妹妹委屈死了。”
“斐斐也是，还以为夫君对她生了情谊，不要斐斐了。”
“若是如此，斐斐腹中的孩儿该如何是好？”
柳氏话一说完，裴家兄妹脸色大变。
我无意再看，被小竹搂紧了肩膀。
“你有喜了怎么不早说？！”
裴雪儿几乎要咬碎了银牙，霎时间红了眼眶。
而裴行知欢喜不已，连忙抱起柳氏走远了去。
留下了裴雪儿站在原地，形单影只，好不可怜。
我心中没由来生了一阵爽意。
裴雪儿簌然朝我看来，脸色难看。
“就你也配笑话我？我能叫你生不出孩子，也能叫她断子绝嗣！”
“你们这群贱民就不配怀有裴家的种！”
“我是裴家收养的义女，才是和哥哥最般配的人。”
“凭什么他娶了你们，却不娶我！”
她额头青筋隐隐浮现，眼神愈加狠厉。
“嫂嫂怕是不知自己
不系之舟，浮浮沉沉，多次寻死。
唯有小竹拽住了我，要我好好活下去。
如今她死了。
一一破碎的愿景，让我身心俱疲。
我拿着烛台走到了床边，毫不犹豫点燃了破旧的床帏。
只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大喊着走水了。
火势极大，迅速惊动了府上众人。
隔着窗纱，裴行知煞白的脸映入眼帘。
不知为何，他着急得不行，一手推开抱着他不撒手的柳氏。
“沫儿别怕！水呢！水在哪里！”
可我对裴行知声嘶力竭的哭喊置若未闻。
只是我没料到，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明明已经回不去了。
入城时，顾如城就该知晓，我已经背叛了他。
为什么还要来自取其辱？
一时间，我对上顾如城冰寒的眼眸，心头酸涩不已。
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被烧黑的房梁砸在身上。
房子，轰然倒塌。
罢了、罢了……
就此结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