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食堂。
杜禹城紧张地望着女神般的周晓梦。
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次告白，我不需要你回应。”
“因为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只想你懂，我的心意。”
杜禹城说得深情款款，周晓梦却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也不能真答应。
这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摸着肚子，周晓梦的笑意更深了些。
到时候公开父亲是谁，大家都会觉得她命好。
就连沈柔，说不定也会羡慕她。
更何况，她根本就看不上杜禹城。
当个备胎气一气沈柔还可以，真让她跟杜禹城在一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杜禹城除了脸之外，还有什么？
成绩差不说，家境也很是普通。
现在的社会街溜子，以后混好了也只是去工厂拧螺丝。
她周晓梦，可是要做富太太的人！
只不过这些周晓梦肯定不能明说，而且她也的确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杜禹城是校草。
还有沈柔这个舔狗追。
可杜禹城喜欢的人却是她。
这说明了什么？
不就说明她比沈柔强太多了吗？
同样是周盛瑜的女儿，凭什么沈柔有个好妈，随母姓沈，日子就不一样？
她周晓梦一定能夺走沈柔的一切，把沈柔踩在脚下！
杜禹城看着笑容温婉的周晓梦，心中爱意更浓。
他转过头，对着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围观同学喊道。
“大家随便吃，随便点！”
“全场的消费，由我杜少买单！”
“我对晓梦的爱意，价值千金！”
三句话一出，全场哄闹起来。
“杜少阔气！”
“什么！明明是周晓梦好福气！”
“这份狗粮，我吃了！”
......
各种各样的菜，一盘一盘往上端，连带着各类饮料。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某些人甚至直接把在一食堂吃饭的同学也一起喊过来，硬是把二食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食堂的餐厅经理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杜禹城今天这一出在他看来就是小屁孩胡闹，可消费的钱却是实打实的。
他倒也不担心杜禹城赖账，毕竟这小子动不动就来他这边消费，每次请那些狐朋狗友开支也不小，到最后都是刷一下卡的事。
他可听说了，杜禹城拿的是沈柔给的饭卡。
沈家的财力，整个北城谁不知道？
硬要说他有什么担心，那就是沈柔赶过来，把场面闹得难看。
好在，沈大小姐对杜禹城是出了名的没脾气、软柿子，想必也就是杜禹城哄几句的事情。
就在餐厅经理美滋滋地算着今天的进账和纯利润时，比沈柔先赶到的是教导主任孙浩。
孙浩头都秃了，没几根毛的光明顶在餐厅里熠熠生辉，格外引人注目。
“告白宴？整的挺盛大啊！”
孙浩一嗓子吼出来，整个二食堂鸦雀无声。
他径直走到周晓梦面前。
指着杜禹城和钱峰他们发问。
“周晓梦，你一个2班的，跟这种人在一起混？你是不是也想去15班？以后考不上大学跟他们进厂，当个厂花？”
孙浩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跟杜禹城一样同在15班的几个男生都有些压不住脾气，想要站起来。
什么叫这种人？哪种人啊？
可周晓梦只是委委屈屈地低着头。
不吭声。
孙浩理都不理其他人，只看着周晓梦。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地痞流氓在一起，以后也就是个小太妹！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还是说你就想进厂拧螺丝，或者做个下等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跑去工地上搬砖？”
终于，周晓梦摇了摇头。
“不是的，老师......”
“我也是被骗来的，我不想的。”
周晓梦声音依旧轻柔，像小猫叫一样。
只是二食堂里太过安静，这话也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杜禹城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本质上是想要保护周晓梦的，即便周晓梦刚才不吭声，他也会主动把责任揽下来。
可当他亲耳听到周晓梦这么说......
还是下意识心口一痛。
若坐在这里的沈柔，她肯定不会这样。
钱峰更是直接来了脾气，以往如果有人这么说，沈柔必然第一个跳出来反驳。
“成绩就能说明一切吗？”
“这世界上，总要有人干苦力，打螺丝。没有他们，你的房子从哪儿来，车子从哪儿来，穿的用的从哪儿来？没有他们，你哪儿来的体面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可以鼓励鞭策学生，但不能踩着别人的尊严和辛苦搞这套！”
这些沈柔说过的话，曾经也触动过钱峰。
可钱峰觉得沈柔无非是因为喜欢杜禹城，所以才投其所好地讲这些。
直到今天看见周晓梦的反应，钱峰才明白，原来光是在这种情况下站起来对峙，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很明显，某人没这种勇气。
“周晓梦，你也吃了不少吧？”
“现在说不想，是不是有点儿假了？”
钱峰声音很大，讽刺意味毫不遮掩。
杜禹城喜欢周晓梦，他又不喜欢。
相反，他最讨厌的就是吃干抹净还玩背刺的垃圾！
钱峰自认，在道上混，讲的就是义气二字。
所以他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杜禹城是他兄弟，他就什么都向着杜禹城，毕竟他也的确跟着杜禹城吃吃喝喝了。
可眼下这情况......
且不说周晓梦碗里那垒得跟山一样高的菜，光是旁边吐出来的骨头，都不少。
“这些菜，都是杜禹城给我夹的。”
周晓梦为了撇清关系，立马说道。
一句话，给钱峰逗乐了。
“那骨头呢？不是你自己啃的？”
“难不成还是杜禹城吃完，吐你跟前的？他这么没素质？”
钱峰直接把周晓梦那满满当当的骨碟举起来，撇嘴晃了晃。
“呵，看上去文文静静，这牙齿剔骨头倒是挺利索，整盘排骨你一个人炫了三分之二，我们几个大男人都抢不过你。”
“现在说是被骗来的......”
“周晓梦，你还能要点儿脸吗？”
面对钱峰的质问，周晓梦立马哭了。
她觉得好委屈，为什么没人理解她？

宿舍里采用的是上床下桌。
沈柔躺在床上，微微掀起帘子的一个角。
果然，周晓梦打开塑料袋，对照着说明书拿出单次药量，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接着她又把剩下的药品装回塑料袋里，放到陆玺燃的桌子上。
等到陆玺燃出来，她还假模假样地捂着肚子跟陆玺燃倒了谢。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
陆玺燃是个神经粗的，大大方方说道。
“就扔桌子上吧，要是你不舒服直接拿着用。”
坐在旁边温书，之前一直没吭声的李悦望向陆玺燃，压低声音问道。
“你俩不是不对付吗？你还给她送药？”
陆玺燃语气无奈地反问。
“好歹也是个人，是条命，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着她窜稀？”
陆玺燃这嘴，还真......
周晓梦有些尴尬。
“陆玺燃，你用词别那么粗鲁。”
陆玺燃冷哼，斜过去一眼。
“你刚刚没窜？”
周晓梦沉默了。
讲不舒服的人是她，蹲厕所的也是她。
她倒可以解释说自己是便秘，但眼下......她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这不文雅。
躺在床上的沈柔静静地看着，思考着。
她了解陆玺燃。
主要是陆玺燃这人太直了，都不用深挖，有什么全写脸上。
反倒是李悦。
当初那根验孕棒是怎么出现的？
周晓梦那时已经搬出去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不会怀疑到周晓梦头上的原因。
最后，宿舍里只有三个人住。
李悦、陆玺燃，还有沈柔自己。
宿管来检查时，那根验孕棒就那么明晃晃地扔在卫生间的洗手台。
太刻意了。
更不用说后面还被匿名发到了论坛上，让事情进一步扩散发酵。
周晓梦肯定是主谋没跑，那李悦呢？
她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在沈柔的记忆中，她对李悦的印象并不深刻。
为人不算是孤僻，也不算是热情，成绩中等，不爱收拾打扮，但也绝不至于蓬头垢面。
总而言之是很普通，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晚上十一点，宿舍准时熄灯。
又过了一个小时。
周晓梦悄悄爬起来，轻手轻脚地下床。
打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片刻后，沈柔跟着下床。
她听到周晓梦在走廊里打电话。
只是因为隔着扇门，听得并不真切。
周晓梦很着急，也很害怕。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你就告诉我怎么处理！”
“要**？你确定？”
“行，我知道了。”
“你能不能来陪我，我现在很需要你......”
沈柔很生气。
最关键的两个字，她没听清。
唯一能确定的是，周晓梦真以为自己有了。
电话那头，估计就是她想象中的孩子爹。
其实沈柔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周晓梦这个恨不得把女德挂在嘴边的人迈出这一步？
按照她的说法，怕不是得被浸猪笼？
可周晓梦也不像是什么恋爱脑啊。
赶在周晓梦回来之前，沈柔轻手轻脚地先一步回到自己床上。
第二天，周晓梦的状态依旧不是很好。
陆玺燃只当她是肚子还不舒服。
室友不语，只是一味地送药。
周晓梦只能笑着接受，再偷摸倒掉。
看得沈柔都替她心累。
因为时间还早，沈柔不紧不慢地洗漱着。
这样的悠然姿态让周晓梦一脸疑惑。
“沈柔，你不用提前去食堂帮杜禹城打饭吗？”
以往杜禹城的一日三餐，都是沈柔用饭盒打好了，送到他面前的。
每一样都是杜禹城爱吃的菜。
每一样都是沈柔花的钱。
而现在......
沈柔用毛巾擦干脸，笑了笑。
“他残了？自己没有手？”
还想让她伺候着用餐？
食屎啦！
周晓梦：“可之前你一直......”
“我过去脑残。”
沈柔承认错误的态度十分诚恳。
人狠起来，就是连自己都骂的。
陆玺燃听到这里，欣慰地拍了拍沈柔的肩膀。
“脑子里的水，终于倒干净了。”
很好，很有陆玺燃的特色。
夸人也听着跟骂人似的。
沈柔再接再厉，希望涨一涨陆玺燃这里的印象分，把她拉进自己阵营。
毕竟她挺喜欢这姑娘的。
分得清是非，还有善良的底色。
跟周晓梦这种心眼子九曲十八弯的比起来，这种直来直去的真好。
“我不仅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我还要好好学习呢。”
“也就今天这个点起床，后面我打算早起背书，我专门在学校里找了个家教。”
陆玺燃点点头，鼓励得十分真诚。
“加油！说不定还能去1班呢。”
“我也想去1班，我们一起努力！”
陆玺燃和沈柔一样，都在2班。
上一世，那件事发生之后，陆玺燃的家长也来学校了。
陆玺燃的爸爸还当众扇了她一耳光。
说无论是她去做手术，还是她陪着其他人去做手术都不应该，都该死！
再加上学校里的那些有色眼光......
陆玺燃后来变得很沉默，连带着成绩也一路下滑。
反倒是始作俑者周晓梦，美美隐身。
不管是陆玺燃还是沈柔，都抗争过。
可周晓梦说的并不是她们有了，而是她们中的一个，去拿掉了一个孩子。
她们不知道要怎么证明。
被人说有，可实际上没有，证明起来很容易。
可如果对方说的就是你没有呢？
要怎么证明？
或者说，在某些人已经下了定论的时候，真相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想相信的。
当一件事你百口莫辩的时候，剩下的只能是无力地承受。
这个世界，对女性并不宽容。
这件事无论是对陆玺燃还是对沈柔的内心，影响都很大。
重活一世，沈柔只想说。
冤有头，债有主。
谁做的孽，谁自己担！

看着杜禹城被拖到远处，沈柔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叔叔，把他送到教导处吧。”
“辛苦您了。”
沈柔知道，这是学校，自然要按照学校的规矩来处理。
她看了眼时间，本来是早到了四十分钟准备预习一下的，结果现在全被杜禹城打乱了。
眼下她也不准备继续浪费时间，索性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
“叔叔，如果教导主任问起来，具体的情况摄像头都有记录......”
这一世，沈柔非常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进入班级，放下书包，沈柔看了下，还有五分钟上课。
把要用的书拿出来，沈柔又按下准备好的录音笔。
她知道，自己的基础很差，也不是什么天才少女，记笔记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老师讲课的速度。
还有可能因为忙着记笔记，造成知识点漏听。
她索性借助科技的力量，勤能补拙。
把老师上课说的全部都录下来，方便回去有不懂的反复听、反复琢磨。
“沈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阵惊呼声传来，沈柔皱了皱眉。
周晓梦。
若可以，沈柔只愿跟这个人永不相见。
可惜......
“沈柔，就因为我给你做了一顿饭，祖母把我们全家都赶出去了。”
“我们现在没地方住，流落街头......”
“我发誓，我是真不知道你这么娇贵，吃不了粗茶淡饭。”
“如果知道的话，我也不会那么莽撞，只凭着自己的一番好心做事......”
这“茶香四溢”的叙述，处处都是陷阱。
连带几个之前就对沈柔有意见的同学，也跟着指指点点。
“大小姐，差不多得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因为一顿饭不合口味，就对全家赶尽杀绝......这是什么玛丽苏霸总桥段？好笑！”
......
沈柔先把书翻到今天要上的那一页，然后才微微偏头，望向周晓梦。
“对，我这个人是比较‘娇贵’，吃不下你加了除草剂的‘粗茶淡饭’。”
说完，沈柔又瞥了一眼刚才开口的那几位。
“麻烦分清投毒和做饭的区别。”
“别傻不愣登，给犯罪分子当枪使。”
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大家头一次听到如此正式又严重的用词，皆是感到不可思议。
沈柔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
“根据刑法第十七条，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如果投毒行为尚未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沈柔每说一个字，周晓梦的脸就白一分。
可她还是咬着唇，一脸倔强。
“我那是不小心的。”
“再说，你这......不是没事吗？”
沈柔冷笑一声，反问。
“如果我有事，你还能在这儿？”
说完，沈柔也不等周晓梦回应，站起身指了指教师门口。
“快上课了，你不是我们班的。”
逐客之意，清晰明了。
她懒得陪周晓梦演戏，因为恶心。
周晓梦僵硬着身子往外走，只觉得今天的沈柔跟自己一周前见到的沈柔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候的沈柔单纯、善良、好骗，对一切都抱有最纯粹的真诚与善意，只要自己装得可怜一点，求一求她，什么都好说，可现在......
周晓梦扭捏地走到教师门口，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她听到背后传来沈柔的声音。
“周晓梦，你要记住，你如今的自由，是周盛瑜拿公司股权换的。”
“别作死！因为你作不起！”
投毒的事情，祖母原本没打算放过，说什么都要把人送进监狱里去，可沈柔却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
如果量刑轻一点，只有三年。
三年之后，周晓梦出来，也就20岁，人生还有机会。
其中唯一能做文章的，就是自己那个便宜弟弟周澈也参与了投毒——除草剂是他买的。
可周家人上一世毁掉的，绝不仅仅是自己的三年！
上一世，沈柔总觉得，什么事情都没必要太计较，到后来年纪大了，逐渐演变成无力计较......
在这样的一生之中，如果要说她得到最大的教训是什么，那就是：白眼狼从不会因为你的宽容而感激你，只会变本加厉！
不巧，周家人，皆是白眼狼。
沈柔要让他们栽个大跟头，会影响他们一生的大跟头！
因此，沈柔跟祖母出主意，用投毒的事情做股权交换。
母亲去世之后，沈柔年龄太小，周盛瑜作为监护人，连哄带骗，明里暗里各种操作，还是转移了一点股权的。
虽然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但也足以让周家人衣食无忧了。
在祖母看来，那点子股权算不得什么，实在不行就开个价买回来，可沈柔却不这么想——她要把周家人逼上绝路，就像周家人曾经对她做的那样。
花钱买？凭什么？
她一分钱都不会给周家人！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周晓梦，周家人肯定不会同意的，可偏偏就在于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周澈。
周盛瑜和唐玲这么多年经营，就为了这个宝贝儿子，自然容不得周澈的身上有污点，几番拉扯之下，周盛瑜总算是吐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以沈柔对周盛瑜夫妻俩的了解，这笔账......他们肯定是算在了周晓梦的头上。
周晓梦在家里受了气，这才来学校找沈柔不痛快，顺便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沈柔摆弄着桌子上的录音笔，刚才即便周晓梦说了是“不小心”。但仍旧变相承认了投毒行为，毕竟这个“不小心”的水分太大，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
虽然警局那边有备案，但多一点随时能拿出来的证据肯定有好处。
上课铃声响起。
沈柔坐正身体，望着走进班级的授课老师。
17岁，人生满是希望。
即便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精神的饱满让沈柔觉得自己充满了动力。
数学老师李轲把月考试卷放在讲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教你们，至少要少活十年。如果我一年挣十万的话，十年就是一百万。”
“这样，你们别学数学了，去搞文学吧。”
“以后出本书，叫《我是怎么谋杀一个百万富翁的》！”
一听这个开头，大家就知道，这次的月考又是完蛋。
可对于14班来说，考试完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学校是按照成绩划分班级的，一共15个班，从1班开始往下，依次是重本苗子，一本苗子，二本苗子，三本苗子，大专苗子，中专苗子，社会混子......
不出意外的话，14班和15班，就是社会混子那一溜儿的。
其实以沈家的财力，原本完全可以把沈柔送去读私立，或者直接送出国。
可为了杜禹城，沈柔选择了这里——
杜禹城在15班，是一个标准的社会混子预备役。
现在，沈柔依旧觉得这个选择没有错，但已不是为了杜禹城，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好好地学一次！
李轲把卷子交给前排的同学，让他们分发到对应学生的手上。
“这卷子，你们还想听我讲吗？”
表面是问询，实际是无奈。
因为李轲自己也知道，这些孩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
自己与其浪费口舌讲卷子，还不如直接上课赶进度，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
然而，就在他以为这次又会跟之前无数次一样，没有人回应的时候，沈柔突然举起了手。
“李老师，我想听你讲。”
李轲愣了一下，循声望向沈柔。
“你这次的成绩......”
李轲欲言又止，似乎在琢磨怎么用比较婉转的词汇来描述沈柔不堪入目的分数。
沈柔倒是大大方方。
“我这次的成绩很差，但我希望自己下一次的成绩能变好。”
沈柔此话一出，教室里立马响起一阵阵嬉笑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总有一种“学习羞耻症”，好像爱学习是什么“很装”的事情一样，要偷偷地学，不被人发现地学。
最好让人觉得是天天在玩，但到了期末，又可以门门拿满分。
只有这样，才能惊艳众人，才有爽感。
可沈柔已经活过一辈子了，自然不会拘泥于这些，也不相信一夜变天才的童话。
她想听李轲讲，因为她想踏踏实实地改变自己。
李轲看着沈柔也笑了起来，但是那种善意的笑。
“好！只要有人想学，老师就讲！”
李轲拿起卷子，从第一题开始分析。
这一节课，沈柔听得很认真，李轲讲得很仔细。
沈柔之前的基础很弱，依然存在听不懂的地方，每次遇到这种问题，她就做个简单的标记，想找时间单独问李轲。
她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大家的进度。
即便班级里看上去也没几个认真听课的，但保不准有偷偷在学的呢？
直到下课铃响起，沈柔非但没有之前那种“上课时间好漫长，耽误她去找杜禹城了”的感觉，反而满满都是意犹未尽......
最后一题讲了一半，李轲看了眼卷子。
他不是那种喜欢拖堂的老师，可今天看着沈柔的眼睛，他居然犹豫了一下，说出了那句自己曾经最讨厌老师说的话。
“那个......耽误大家几分钟。”
教室里怨声载道，沈柔却是一脸欣喜。
她认真听着李轲的分析，一点点矫正自己的思路......
直到最后李轲合起手里的卷子，走出教室。
就在沈柔为下一节生物课做准备的时候，杜禹城突然怒气冲冲地跑进班级，拽起沈柔的胳膊就往外走。
“校草！”
“这什么剧情？好刺激！”
“哇，好霸道！好帅！”
杜禹城的脸本就极具迷惑性，再加上他不穿校服，一身黑色休闲装尽显随性不羁，此刻吸引了不少迷妹的尖叫。
作为当事人的沈柔却忍不住心中暗骂。
“求求了！端正三观，吃点好的吧！”
“还有杜禹城......这狗玩意儿不会觉得自己很酷吧？”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这样。
可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变化还是因为心理焦虑，她就是很饿。
她以往都是吃宝宝碗的......
周晓梦也知道跟钱峰说不清，她只能眨巴着眼睛望向杜禹城。
眼眶红彤彤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
“钱峰！别说了！”
杜禹城站起来对着钱峰呵斥道。
然后走向教导主任孙浩。
“晓梦原本不愿意，是我骗她来的。”
“要记过还是通报批评，都冲我来！”
孙浩看着杜禹城，冷笑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男人？”
孙浩身高还没杜禹城高，但多年教导主任的气场在那里。
“你兄弟都看清了，你还没看清呢？”
“这狗屁爱情，都不用经历什么大风大浪，一个教导主任都能给你们吹散了！”
“有什么可值得你在这里逞英雄的？”
听到这话，钱峰微微一愣，他突然有点儿看不懂孙浩了。
孙浩人称光明顶，是学生圈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普攻：叫家长。
一技能：通报批评。
二技能：记过处分。
大招：开除退学。
就今天杜禹城弄出来这阵势，孙浩从普攻到大招都用一遍也不为过。
可孙浩只是挥了挥手，让大家吃完赶紧去上课。
“你们两个，都好好想一想。”
“这个年纪该做什么，自己要什么！”
孙浩走了，同学们也不敢闹了。
还是那些人，但之前热烈的气氛却不复存在。
大家都低着头，快速扒着碗里的饭菜。
不管怎么说，食物是无辜的，而且还是免费的食物！那必然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再说了，主角又不是他们。
他们此刻只想当平平无奇的饭桶而已。
“城哥，对不起......”
周晓梦望向杜禹城，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杜禹城感觉胸口一痛，可还不等他说话，旁边的钱峰就阴阳怪气起来。
“干嘛道歉啊？要道歉也该是我们。”
“您是被骗来的，您多无辜啊——”
杜禹城拽了一把钱峰。
“够了！她也是没办法。”
钱峰反手甩开杜禹城。
这几年他一直把杜禹城看作老大，毕竟自己吃喝都由杜禹城管了，他钱峰也不是白吃白拿的人。
大家都说他是杜禹城的狗腿子，杜禹城说东，他绝不往西。
对此，钱峰也觉得没毛病。
他就当提前找了个班上。
打工嘛，不丢人。
可对于周晓梦......
“城哥，我拿你当兄弟，所以我今天也说句实话——这个周晓梦，真不如沈柔！”
钱峰前脚话音刚落。
后脚杜禹城就摔了盘子。
“滚！”
伴随着陶瓷盘炸裂，杜禹城怒吼一声。
周围人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就连周晓梦也不再往外挤眼泪了。
杜禹城的脸色更是极其难看。
他今天弄这一出，的确是想向周晓梦表明心意，可也存了气一气沈柔的想法。
没曾想，直到现在，沈柔不仅没露面，而且就连一通电话、一条简讯都没给他发。
之前只要自己一靠近周晓梦，沈柔就跟着了魔似的，变着法地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证明她比周晓梦更爱自己，证明她更好，更懂得付出。
那样的沈柔的确让杜禹城觉得很烦，可如今......
杜禹城说不清为什么，他的眼睛总不受控地往楼梯口瞟。
可沈柔一直没出现。
钱峰走了。
气冲冲地一个人走了。
“那个，城哥，我吃饱了，我有点儿事，我也先走了。”
“对！对！我得去，去学习呢。”
“我，我刚好回去上个厕所。”
......
连带着几个兄弟，给出的理由一个比一个离谱。
杜禹城很生气。
学习？
跟他混的，15班的渣滓，能学个屁！
他知道，这些人只是想跑，想逃。
“城哥，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都跟着钱峰走了？他们不是听你的吗？”
周晓梦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委屈。
以往这个时候，杜禹城肯定已经开始哄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没这个想法。
他费尽心思提前预定座位，还买了花，装扮了现场，弄出好大的排场，结果却搞成这样。
真是没意思透了！
同学们走的走，散的散。
有的还知道跟他打声招呼，有的甚至连招呼都懒得打。
反正也不是认识的人，只是看到沈柔在论坛发的帖子或者被朋友叫过来凑热闹的。
是杜禹城自己充大头说要请客，又不是他们要求的。
所以他们觉得，也不欠杜禹城什么。
虽然杜禹城请他们吃了饭，可他们还给杜禹城充排场了呢！
餐厅经理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笑眯眯地凑上前去。
“城哥，咱们是不是该刷卡了？”
“主要是你们这午休时间本来就短，再晚就赶不上下午的课了。”
餐厅经理虽然比杜禹城年长好几岁，但这声城哥，他叫的是一点儿都不带尴尬的。
有奶便是娘，叫声哥又何妨？
这杜禹城，可是他的小财主。
“给你，刷吧。”
“好嘞，您稍等。对了——这剩下的菜，是给您打包还是？”
二食堂的东西贵，很多同学都是打牙祭才攒钱来的，偶尔点多了吃不完，肯定是要打包的。
虽然杜禹城从来没有打过包，但按照餐厅规矩，他肯定得问这一句，权当走个流程。
果然，杜禹城眼睛一斜。
“你觉得我是会吃剩菜的人？”
餐厅经理低头一笑，不打包他们还省事呢。
当然，面上他肯定不能这么说。
“嗐，我这也就按照规定多一句嘴，我现在给您刷卡去。”
看着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人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杜禹城心里微微好受了些。
他转过头望向周晓梦，语气也恢复往日的温柔。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你别听钱峰瞎说，我觉得你啃骨头的样子也特别可爱，像个小仓鼠一样。”
周晓梦害羞地笑了笑，正琢磨着要说什么话给自己挽回点儿脸面，就看到餐厅经理神色不善地走过来。
“杜禹城，你这张卡，用不了啊。”

沈柔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她桌子上放了一个本子。
学校小卖部里最普通便宜的款式，没有花里胡哨的印画，牛皮纸的封面上只有两个字——笔记。
沈柔有些好奇地翻开，上面是每个学科卷面分析的结果，对应不同知识点和相应知识内容页码。
“写得这么详细，苏瑾年这是熬了个通宵啊。”
沈柔低声喃喃。
她也猜出来了，这肯定是苏瑾年放的。
1班的人来得早，走得晚。
晚上10:45，会有保安统一进行班级教室检查和锁门。
早上6：00，会有生活老师统一开锁，给想要更早背书学习的同学相应空间。
像1班这种，基本6:10就全员到齐了。
至于14班......
秦瑾言回头看了一眼，7:30的早自习都快开始了，班里至少还有一半没来。
没来的分两种。
一部分踩点，一部分迟到。
在学习这条路上，比别人先放弃你的，永远是你自己。
秦瑾言坐下来，利用碎片时间，看着苏瑾年做好的笔记。
不同于大家赶潮流疯狂模仿的瘦金体，苏瑾年写字依旧是楷体。
笔画规整，结构严谨。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一上午的时间，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不懂的问题记录下来，下课时间除了上厕所就是看笔记。
过分充实的结果就是，体感时间流逝得飞快。
中午沈柔打算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午休半个小时，再回班级接着进行笔记学习。
打好饭坐下，沈柔没吃两口，就感觉周围有许多窥探的目光。
倒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上一世被污蔑后，这样的目光很多，造就了她的敏/感。
然而，还不等沈柔思考发生了什么事。
“咣——”
银色的餐盘被放在桌上。
“沈柔，我跟你一起吃饭。”
陆玺燃直接在沈柔对面坐下，挡住了一部分人的视线。
“出什么事了吗？”
沈柔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今天早上没给杜禹城送饭？”
陆玺燃没有直接回答沈柔的问题。
沈柔点了点头，一边夹菜一边说道。
“在宿舍不是说了吗？以后我也不会送，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
闻言，陆玺燃笑了笑，这才说道。
“杜禹城说你在玩欲擒故纵，还说要让你知道他不吃这套。”
“刚才在二食堂，他跟周晓梦告白了，还弄了挺大的排场，请了一堆狐朋狗友。”
二食堂跟一食堂不同，这边都是大锅菜自助，味道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主打的就是一个快。
随时随走，非常适合像沈柔这样追求效率的。
二食堂却是点餐，想吃什么点什么，价格自然也要更高。
杜禹城选择在那边告白，排场倒是有了，至于花费......
沈柔有点儿坐不住了。
她快速起身，连饭都没顾上继续吃。
陆玺燃想要伸手拉她，奈何沈柔速度太快，硬是没拉住。
“你疯了？你还在乎他？”
“别告诉我，你真在玩欲擒故纵！”
陆玺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追了上去。
然而，她发现沈柔并不是在往二食堂跑，而是直接跑到了食堂用餐卡缴费处。
“我餐卡丢了，帮我挂失！”
陆玺燃愣了一下。
沈柔气喘吁吁地转过身，跟陆玺燃道歉。
“事发紧急，刚才来不及解释。”
“我怕那瘪犊子先把卡刷了，那可都是我的钱！”
陆玺燃也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出声。
“他用的是你的卡？”
沈柔点点头：“差点就让他软饭硬吃上了。”
“刺激啊，姐妹！”
“别说，我现在还真有点儿好奇二食堂那边的情况了。”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出乎意料，沈柔摇了摇头，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挂失确认表。
一边填写，一边说道。
“中午时间紧张，没工夫遛狗。”
“再说，我们去看有什么意思？让教导主任去啊。”
“学生有学生的任务，教导主任......也要好好工作。”
陆玺燃悟了。
大彻大悟！
沈柔把签好字的确认表递过窗口，交给里面的工作人员。
“麻烦帮我确认一下，昨天到今天有刷卡消费吗？”
工作人员：“昨天有，今天还没有。”
沈柔跟陆玺燃相视一笑。
果然，有的玩了。
工作人员完成操作，冲沈柔说道。
“好了，已经办理完成。”
“这张卡即刻作废，卡上剩余资金会原路退回。”
回宿舍的路上，沈柔手机振动。
点开看，是一连串的照片。
看样子应该是拍的告白现场。
发信息给她的人是杜禹城的兄弟钱峰，那个时候沈柔为了加上杜禹城的几个兄弟，可真费了好一番功夫，又请喝水，又请吃饭。
也算是让他们上演了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沈柔也没想到，这些人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好。
好得很。
从照片里看得出来，现场气氛弄得很热烈，参与起哄的人不少，排场也不小。
杜禹城打扮帅气，周晓梦则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惊喜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
手机振动，钱峰再次发来信息。
钱峰：怎么样？后悔了吗？
钱峰：我只是替我兄弟鸣不平！
钱峰：做舔狗就要有做舔狗的觉悟，你这舔了一半又不舔了，算怎么回事？
沈柔把那些照片一一保存。
然后礼貌回复。
沈柔：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沈柔反手就把所有照片发到校园论坛上。
配文：
震惊！
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二食堂突现跨物种求爱！
煮饭阿姨竟成关键人证！
她，茶香四溢的菟丝花。
他，软饭硬吃的血杜鹃。
她的眼泪堪比农夫山泉；
他的脸皮强过食堂菜刀。
她与他的碰撞，如同火星冲击地球。
PS：
征集如钱峰一样的前线小记者。
让我们共同记录这炸裂性的一刻！
真爱！需要你们的记录与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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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柔点击发送。
五分钟后。
不少学生都看到了教导主任孙浩顶着鸡窝头往二食堂狂奔的身影。
那个男人，他燃起来了！
是什么让他如此之燃？
是悲愤吗？是怒火吗？
不！是真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