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次日，宋清歌躺在手术室里，耳边却还回荡着霍晏的声音。
“宋清歌，你不是不怕死吗？那我就成全你！”
那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吞没。
手术灯亮起，她感受到那些冰冷的器械在我的眼前检测。
直到麻药生效，宋清歌才彻底昏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院病房里，眼前黑暗一片，缠着厚实的绷带。
直到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传来了医生的声音。
“宋小姐，我们来给您拆绷带......”
宋清歌心中一紧，下意识便抓紧了床边，身体紧绷起来：“好。”
绷带被一圈圈拆开，宋清歌却迟迟没能看到光明。
医生的手似乎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最后叹了口气。
“宋小姐，您的眼睛，可能还需要继续观察治疗。”
宋清歌双目无神，不信邪地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
甚至还抬手摸了摸，生怕面前还有一个布挡住自己的光。
直到确认这一切，宋清歌无意识地掉下了眼泪。
眼泪砸进地里，却无声无息。
这时，手机在一旁床头柜上震动了几声。
宋清歌摸索着，试图拿到手机。
医生见状立刻将手机递给了她，还贴心地给她设置了读文模式。
信息被点击开，手机的声音传出来：“尊敬的宋清歌女士，距离您的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请注意航班安排。”
宋清歌颤抖着，抓起床头柜的身份证，便想要往外走。
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只要离开这里，她就还有重新来过、重新生活的机会。
医生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说道：“如果您真的需要，我打车送您去机场吧？”
“......谢谢你。”女孩儿的好意，让宋清歌心口一酸。
坐在车里，宋清歌戴上了墨镜。
她什么也看不到，她只能感受到那些呼啸的风不断吹过自己的耳边。
那些曾经她在这所城市的过往，像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这时，出租车的收音机里，忽然放出了一段公告。
“关于引起众怒的宋某医生，因为医疗事故被人称为劣迹医生，经过实名举报，目前已引起相关部门的调查，其负责人承诺，如果查证属实，将会尽快把这一切公之于众并。”
宋清歌抿了抿唇，下意识心口一疼。
即便不说，宋清歌也知道，实名举报的人只会是霍晏。
看来，他从自己这儿得不到真相，便想让上面的人来找。
她当然可以选择留下，等着自己被洗白。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和勇气。
这些日子对她而言犹如噩梦，她已经受够了。
车到机场后，宋清歌戴着口罩和眼镜，踉踉跄跄地下了车，立刻便有志愿者来扶她。
走到登机口的时候，宋清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对面果然传来了霍晏低沉的声音：“宋清歌，死了么？没死现在立刻给我滚过来。”
宋清歌心口一窒：“霍晏，如果我死了、或者从此消失不见了，你能放过我吗？”
“宋清歌，我劝你别跟我玩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坟刨了，将你挖出来给林晴磕头赎罪！”
宋清歌颤抖着手，握着手机，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缓缓说道——
“霍晏，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领养了你。”
说完，她把电话挂断，将电话卡拔出掰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女士，欢迎登机。”
宋清歌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上了飞机口。
而另一边，霍晏却心口猛地一空，似乎有什么正在从指尖流逝......

5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宋清歌，霍晏眸色平静：“是你给我做的手术么？”
宋清歌举起自己被包扎的双手，神色讽刺。
“霍先生是不是忘记了——我的手被你亲手踩进了玻璃之中。”
“你觉得我这个情况，还能到场为你做手术吗？”
“难道你就不怕我手抖，把你一起弄死在手术台上么？”
她的话狠狠戳中了霍晏的痛点，他眸色冰冷，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宋清歌，是我对你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我早就该想到的，你根本就是一个草芥人命的无良医生。”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当初没有把我从孤儿院带走！”
宋清歌呼吸一滞。
下一刻，他忽然拿出了她曾经送给他的护身符。
这道护身符，是她母亲最后留给她的东西，而她总想把一切好的都给霍晏。
在看到护身符的瞬间，宋清歌眼神凝住了。
“还记得这道护身符吧？”
在宋清歌伸手去拿的时候，他却蓦然收回了手中。
“霍晏，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小姨，护身符你至少要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啊，求我。”
他的眼神嘲讽，手里把玩着那道护身符，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它扯坏。
宋清歌咬了咬下唇，语气微弱：“求你......霍晏。”
“宋清歌，求人就要学会把诚意摆出来——”
“我要你从我这儿开始跪着磕头，在医院一路磕到林晴尸体的面前。”
霎那间，她的脸色惨白。
霍晏却只是把玩着护身符，眼神看着她仿佛像看着一个死人。
“看来，你母亲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下一刻，他便拿出了打火机，似乎要烧掉护身符。
“不要！我做！我做！求求你，霍晏，不要！”
他唇角勾起，眸色冰冷地看着她。
宋清歌颤抖着嘴唇，当着医院所有人的面，一步一磕头往太平间的方向去。
“这就是那个故意害人的医生吧？这种人怎么还能在医院呆着？”
“简直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这种社会败类凭什么还不进监狱？”
“院长呢！保安呢！把这种人赶出去啊！”
耳边的话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扎进她的心口。
可是宋清歌只是麻木地重复着、跪着磕头。
直到院长脸色难看地出现，带着保安将她丢出了医院。
宋清歌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
第二天，她再次来到医院，却被告知霍晏已经申请出院离开了。
宋清歌抿唇，拖着身子来到了曾经的家，想要找他拿回护身符。
可她却看着门口的密码傻了眼。
宋清歌反反复复地尝试着使用自己生日的密码，可是门全部提示密码错误。
沉默了很久，她才缓缓伸出手，输入了林晴的生日。
随着“嘀嗒”的一声，门开了。
宋清歌就这么站在门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是何心情。
她还记得，当初这个门的密码，是霍晏亲手设置的。
彼时，霍晏神色专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门的密码，我想设置成你的生日。”
“为什么？”
面对宋清歌的询问，霍晏却十分认真地说：“因为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小姨，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是我最爱的人。”
那一刻，心脏仿佛漏了一拍。
她总是琢磨不清，霍晏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懂那些话里的爱意。
而那些爱意，又有多少是亲情、有多少是男女之情。
她环视着房内的陈设，心里却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曾经放在最显眼处的相框里，装着的是他们的照片，可如今却已经不见踪影。
以前关于她所存在的痕迹，如今已经尽数被抹去。
这个家，熟悉又陌生。
还不等她走进自己的卧室，就有一只鸟极速飞了过来！
宋清歌顿时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将宋清歌狠狠地扯到了一旁。
“你回来这里干什么？”

4
玻璃碴子在掌心被刺入，宋清歌的脸色惨白的吓人，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霍晏！你放开我！”
那双手是她这辈子的职业生涯，霍晏分明清楚得很！
玻璃碴子尖利，将她的手刺得血肉模糊。
有眼力见的竟然还冲了上去，将宋清歌死死摁住，不让她挣扎。
更有甚者还在旁边嘲笑：“以为自己多大的脸，废你一只手都算霍总心软了！”
霍晏眼睛一横，那人便闭上了嘴。
随后，霍晏嗤笑一声，眸色冰冷地俯下身，对着宋清歌说道。
“这就是你不听话的下场。以后的日子，你只会过得更惨。”
“你这种人，我就算弄死你，也是给社会做贡献。”
他抬脚扬长而去，所有人也随之一哄而散。
宋清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经理看到她，第一时间怕摊上事儿，将她拖拽着胳膊赶出了会所。
宋清歌忍着疼打车，却因为那双鲜血淋漓的手被所有司机无视。
直到一个女司机看到了她，才终于将她送去了医院。
医生却摇了摇头，告诉宋清歌，她的手已经废了，再也不能做手术了。
她颓然地看着自己的手，神色迷茫。
做一个出色的手术医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也是曾经身为护士的母亲对她最大的期许。
宋清歌看着自己的手，眼底的泪花泛起，心在这一刻沉到谷底。
以后，她再也不能操刀手术了......
宋清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的家。
直到天色逐渐泛白，她才回过神来。
她走路漂浮地想拿过敏药，却因为自己的手全部被缠上了绷带，笨拙地开了好几次的柜子才拿到。
看着那瓶过敏药，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
这时，手机收到了一条医院发来的消息。
上面的字眼明晃晃的，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医院领导经过探讨，决定让她停职。
宋清歌抱膝缩在沙发里，心情迷茫。
她现在的房子是租的，为的就是自己方便医院上班执勤，也是为了给霍晏一定的空间。
可现在，她的工作被停职了、手也废了。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沉默良久，她买了一宋去B市的机票。
宋清歌迟疑地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房东，说明了退租的事情。
下一刻，她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宋医生，湖文路发生了车祸，好几个伤员送到了医院，人手不够，需要您做手术。”
宋清歌毫不犹豫地吞下了几粒过敏药，便打车前往医院。
她神色严肃，立刻跟着护士们来到了手术室门口。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这次进来手术室的人，是重伤的霍晏。
护士们看着她的手，迟疑地问道：“宋医生，你......”
“一定要救活他！我来指挥，你们手术。”
这是她最难熬的一次手术，好在最终有惊无险，手术成功。
手术结束后，她抓住了同事的手：“他醒了以后，你就是他的主刀医生，不要提我。”
“为什么？”同事看着她，不太理解。
“......没有为什么，务必不要提到我就好。”
“但是他这么重的伤，我们医院只有你......”
“只要你说不是我，他就会信了。”宋清歌惨淡一笑，转身离开了手术室门口。
如今她是他眼中的杀人凶手，长久的羁绊不过就是孽缘，没有任何必要了。
或许，只要她离开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当晚，霍晏便醒了过来。
而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宋清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3
霍晏将她双手高举过头，随后死死地抵在墙上，神色阴沉。
“谁准你出来的？你以为喝了酒就结束了吗？”
说话间，他又扯掉了她的衣裙，快速地压了上去。
狭小的隔间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宋清歌。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灼热的厉害，每一次的撞击，都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
可是霍晏却掐着她的腰肢，强行让她保持着清醒。
这种欲仙欲死、羞耻又痛苦的感觉折磨着宋清歌，脸色潮红的她却不敢声宋。
直到霍晏舒畅地将一切释放，他才抽身出来，毫不留情地松开了她。
宋清歌几乎是瞬间就瘫坐在地上，狭小的空间里，她像一个破败的木偶。
霍晏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冷漠。
“死不了，就跟我回来，否则我会让你比活着痛苦百倍。”
他松开了宋清歌，转身回到包厢。
宋清歌咬紧了下唇，强行站起来，整理好衣服后回到了包厢。
她刚回来，就被人指使着给所有人倒酒。
宋清歌压下身体的不适，拿着酒瓶走上前。
正准备倒酒的时候，一个女人却突然撞了过来。
随着一声惊呼，宋清歌手上的酒瓶一个没拿稳，就这样摔在地上。
酒液随着酒瓶炸开，径直洒在了宋清歌的衣服上。
宋清歌下意识看向霍晏，对方却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眼底的嘲弄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宋清歌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人扎了一针。
一旁有人起哄：“倒酒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还做手术？”
“可惜了这么贵的酒，我们这喝不到就算了，霍总还一口没喝着呢！”
“霍总，您表示表示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宋清歌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霍晏。
霍晏嗤笑一声，语气漫不经心，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宋清歌。
“这么昂贵的酒，撒了多可惜——那就舔干净吧。”
宋清歌眼眸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霍晏。
她没想到，霍晏竟然恨自己到这个地步。
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宋清歌想要逃离，却在触及霍晏的眼神时，脚步再难挪动一步。
林晴的事，如今一直是她和霍晏心中的一根刺。
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如果报复自己，可以让他不那么痛苦，她没必要和他硬刚。
但是......舔干净......
她看着一地的酒水和混着的玻璃碴子，压下内心的酸楚，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出言讽刺：“霍总让你舔干净，听不见吗？”
看着霍晏眸色冷淡的模样，宋清歌闭了闭眼。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好似浮现出了霍晏从前的模样。
彼时，他的公司刚做出成绩，霍晏便第一时间跑到她的面前，喜气洋洋地说道。
“小姨，我的公司马上就可以走上正轨了。”
“到时候，我霍晏就是你的后盾。有我在，我就不许有人看扁你、欺负你。”
宋清歌一边看着病例，一边笑着问道：“那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呢？”
“你不会的。”霍晏认真地看着她，“我相信你不会的。”
从前的温情如同泡影，伴随着起哄声消失殆尽。
良久，宋清歌终究缓缓蹲下了身子。
众人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似乎都在等着她趴到地上舔舐酒渍的那一刻。
更有甚者竟然拿出了手机，似乎准备录下这段视频。
就在宋清歌红着眼准备爬到地上的时候，霍晏却突然出声了。
“够了。”
他的声音冰冷，似乎比之前更加冷硬。
宋清歌松了一口气，手脚冰凉、僵硬地站了起来。
霍晏眸色冰冷地看着她，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站定。
“把玻璃捡起来，打扫干净。”
他淡淡地说着，眸色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宋清歌咬紧牙关，可心底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泛酸。
如果说自己不羡慕林晴，是不可能的。
她出现的时间远远少于自己，却能够在霍晏的心里留下这么深的记忆。
宋清歌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在霍晏冰冷的眼神下缓缓伸出手捡起玻璃碴子。
可是下一刻，霍晏却对着她的手一脚踩下！

6
宋清歌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的人，这才意识到来的人是霍晏。
他脸色苍白，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他蹙眉将那只小鸟温柔地捧起，随后看着宋清歌，眸色一闪而过的不耐。
“谁准你回来的？这个房子我当年已经从你手里买下了，你没资格踏进这里！”
“现在林晴已经死了，你还想做什么？”
“连狗都知道，你是这个家里唯一的陌生人。”
那只鸟是霍晏和林晴刚谈时捡来的，她曾在霍晏的朋友圈里见过。
彼时，霍晏还夸过林晴善良。
四目相对，她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厌恶和压抑的愤怒。
心脏被戳疼，宋清歌脸色一白。
她低下头，却没有半点想询问密码被修改的想法。
“我......想来拿点东西。”
听见这话，霍晏眸色冷下来。
“你的东西我已经全部扔了。”
“霍晏，我求你了，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那护身符我必须要。”
“护身符？”他语气嘲讽，“那种东西，我早就扔掉了。”
听见这话，宋清歌眸色一紧：“什么......那我妈给我留下来的......”
“我昨天已经按你说的去做了，你凭什么食言！”
那个护身符袋，是宋清歌的母亲死前去寺庙里求来的。
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也是她唯一想要拿回的东西。
看着宋清歌歇斯底里的模样，霍晏偏过脸去：“不值钱的东西，我自然一并丢了。”
宋清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整个人好似在发抖。
“霍晏！你凭什么！那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见她情绪不稳定，霍晏却也没有任何的怜惜，径直将她推开。
“你连人命都可以随便杀害，那所谓的护身符对你这种人又有什么用？”
“宋清歌，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杀人犯。”
一字一句，就像是刀子一样凌迟着她。
宋清歌抬手想给他一巴掌，却被狠狠地抓住了手。
霍晏逼近她，将她摁在了沙发上，神色阴鸷。
“是我话说的不够清楚么？宋清歌，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眼泪滴落晕染了沙发，留下泪痕。
她哭着，却无力挣扎。
一旁的鸟叫个不停，宋清歌却已经忘了害怕。
霍晏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
“只要你去自首、选择重新做人。我可以等你出狱，我可以给你重来的机会。”
宋清歌脑海中此时已经空白一片。她的眼泪落下，心里也跟着好似被大掌包裹无法呼吸。
见她始终不说话，霍晏却恼了。
他狠狠地扯掉她的衣裙，眸色阴沉。
“宋清歌，你不是不怕死吗？好啊，那我成全你。”
话音刚落，他便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像一只发怒的野兽，凶狠地剥夺着她的空气和呼吸的权利。
宋清歌痛苦地承受着他的怒火，身体疯狂地在沙发上挣扎着，眼白一度要翻过去。
一旁的鸟疯了一样的叫唤着，将宋清歌的脑子几乎搅成一团。
良久，她才颤抖着声音狼狈开口：“霍晏......我恨你。”